刻下她们正在二楼的走廊上,这时四座三重楼阁每间厢房都灯火通明,加上绕园的半廊每隔数步就挂了宫灯,映得整个中园明如白昼,加上人声喧闹,气氛炽热沸腾。
廊道上盛装的美妓俏婢花枝招展地往来于各个厢房之间,看得人眼花缭乱。见到两人,俱向男装打扮的单琬晶媚眼频送,显然对她这模样俊俏、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兴趣颇大。不过在见到莲柔明眸善睐的异域风情后,许多女子再鼓不起搭讪的勇气。
莲柔的目光随单琬晶投向对面北厢的厢房,从打开的窗户中可看到裏面的情形,宋师道临窗而立,傅君嫱则坐在床沿,两人嘴唇张翕,神情带着几分肃穆,不知在说些什么。摇头道:“除了他们不该出现在这裏外,我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单琬晶听着耳畔的笑语喧哗,猜拳斗酒的声音夹杂在丝竹弦管中,令天香楼似若燃着了生命的熊熊烈火。她蓦地涌起一丝感伤,“他现在还好吗?”
莲柔也有些意兴阑珊,嘟起小嘴道:“都快亥时了,婚礼怎么还没开始?新娘子在哪里梳妆呢?”拉起单琬晶的手,低声道:“你说商青雅怎会嫁给那个叫什么杨俊的人?他们年纪都该不小了吧。”
单琬晶哼了一声道:“世上色狼多的是,没准这个杨俊就喜欢成熟点的老女人。”
莲柔好笑地瞥她一眼,自然是想起了她的母亲单美仙和对美妇有所锺爱的凌风,怕惹恼了单琬晶,才没有调笑。
单琬晶瞧她表情,猛然也想到这点,自觉失言,正要补救,看到楼下人群一阵骚乱。
莲柔尖叫道:“是尚大家来了!”
尚秀芳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她带着一顶长及香肩、只露出半张脸庞的御寒风帽,份外强调出她绝世风华与起伏优美的轮廓线条。身下的长裙由多褶裙幅组成,每褶一色,轻描淡绘,淡雅高贵,有种说不出得轻盈潇洒、秀逸多姿。
她的左侧是纪倩和阴小纪,右侧则是个飘逸闲雅的佳公子,不过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提醒着别人他亦身具不俗的剑术。这时如果有人认真观察剑鞘的话,定能从中读到三个古拙而有韵味的字样——色空剑!
莲柔笑道:“琬晶,你可碰到对手啦!那小子长得跟你差不多一样俊,连我都看着心动哩。”
单琬晶娇躯一震,此震却非为尚秀芳和莲柔口中那位公子,而是底下人头攒动里的惊鸿一瞥,心道:“方才那个身影是——云玉真!她怎会在这裏?那凌风呢?”
轰!
不知从哪里传来震天响声,整座天香楼居然摇晃了片刻,然后所有人听到了四方隐隐传来的喊杀声。
那是华夏军入城的声音。
莲柔埋怨道:“真是奇怪!一个时辰不到,这城里就晃荡了不下三次。扬州很多地震吗?杨广那皇帝怎么会选这个地方落脚,一待就是一年?”
单琬晶无法解答,但身后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姑娘的消息落后啦!据说凌风陛下正与武尊毕玄在皇宫切磋武艺,有些异象,不足为奇。”
两女往后看去,但见一个青年和尚麻布僧衣,双掌合什,笑吟吟地望着她们。
莲柔没来由地不悦道:“我认得你吗?要你搭话!”
和尚道:“姑娘不认得小僧,小僧却见过姑娘。昔日在成都的五门客栈之外有过一面之缘。”
莲柔微怔,旋即恍然道:“原来是你这淫僧!”
真正的淫僧没有伏法,还被两女当圣僧地供着,这和尚闻说“淫僧”二字,连忙摆手,苦着脸道:“姑娘误会了,小僧今日正是要向姑娘澄清此事。我长捷向佛祖发誓,决没有丝毫对姑娘不敬之意。”
莲柔怒道:“当日你尾随我一路,还敢说没起色心?若非本姑娘本领高强,定吃了你的大亏了!”
单琬晶插口道:“莲柔,这和尚占过你便宜?”
长捷大喊冤枉道:“绝无此事。小僧幼喜画技,那天只是想为姑娘绘上一幅肖像罢了。再说,姑娘你不是已经教训过小僧了吗?”
莲柔叹道:“可惜你不长记性,你忘了那天本姑娘说过以后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吗?”说着居然挽起了袖子,露出皓如白雪的手腕。
长捷色变道:“姑娘你不会当真吧?有话好好说,小僧有个弟弟,与你们有些渊源哩。”
莲柔道:“唉!出家人六根不净,方是万恶之源。你既出家,还提俗家兄弟做甚?”就要动手,来场全武行。
单琬晶拉住她,道:“且听他说说看他兄弟是谁,一会儿再收拾他也不迟。”
长捷正色道:“舍弟玄奘。”
莲柔动容道:“可是连凌风都赞其佛法悟性的玄奘法师?”
长捷露出个佛祖拈花似的微笑道:“正是。”
莲柔顾盼左右道:“玄奘法师现在何处?”
长捷道:“舍弟去皇城观战了。”
莲柔眼神古怪道:“你确定?”
长捷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硬着头皮道:“我确定。”
莲柔道:“未能见上法师一面,真是可惜了。长捷大师,我们去裏面谈谈你为我绘像的问题,如何?”
“裏面?”
长捷一愣,见莲柔的手指指向右侧的厢房,裏面倒没有客人。他讪笑道:“不必了吧?”
莲柔幽怨地瞟他一眼道:“怎么?莫非本姑娘相貌粗鄙,不堪入你法眼?”
长捷后退两步道:“姑娘说笑了,你天生丽质,天仙下凡,小僧巴不得立即为你手绘一幅。但今天小僧忘了携带画具,改日再说吧!”
莲柔玉容刷的一冷道:“叫你进,你就进!啰嗦什么!”闪到长捷身边,一脚就把他踢进了门里,接着她招呼单琬晶一块进去,合上了门栓。
一刻钟后,两女出来,都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
单琬晶道:“发泄一通后,真舒服啊。”
莲柔道:“你下手可真狠。希望佛法无边,能救这淫僧一命吧。”
单琬晶道:“又没伤他筋骨,能有什么大碍!对了,你为什么一心想收拾他?瞧他拳脚稀松的样儿,哪里能非礼得了你?”
莲柔沉吟道:“咦,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一见他就想揍他一顿呢?难道是因为他长得欠揍?”
单琬晶:“……”
房内惨遭破相的长捷听到两女的对话,欲哭无泪,“以后打人别打脸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