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同尉迟恭报捷的奏章一起进京的还有密卫的孙享福起居录,李世民看这本起居录的时候甚至比看孙享福的报功奏章还用心。御书房的案头,一张大黄纸上,打头写着的‘孙享福’三个大字,书体是李世民的飞白,也就是说,此文是李世民亲书。只见在那名字之下,当先写到的是四个字‘唯利是图’,这就是李世民在派密卫调查过孙享福之后得到的第一个结论。在唯利是图四个字后面,又写了四个字,‘嘴贫好色’,李世民第一次带孙享福参加户外活动,他就凭借自己的巧舌如簧勾搭上美女虞秀儿,这不是嘴贫好色是什么?在嘴贫好色四个字后面,又写了四个字,‘睚眦必报’,瞧瞧武元庆那生无可恋的样子,孙享福想不得这四个字的评语都难。在睚眦必报四个字后面还有四个字,‘胆小如鼠’,这就是李世民从密卫记录的孙享福这段时间的言行里面分析出来的了。甲胄要穿两套,连脸都不肯露出来一点点,一天数十遍的交待护卫不要离开自己半步,这是有多怕死啊!说他胆小如鼠,还真是抬举他了。看了看自己写下的十六字评语,李世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小子也就有些急智,不堪大用啊!封官的事情还是算了,老老实实给朕管着皇家产业吧!”李世民自然有他一套用人的标准,就这个时期的秦王府旧部来说,那一个都是能够为了他豁出命去的,孙享福的忠君气节跟那些人比差的太远了,所以,即便李世民现在奇缺人才,也将孙享福排除在了核心之外。次日,太极殿里,由兵部上奏,李世民批准,封赏了前线一干有功将士,连席君买这个白身护卫都得了个仁勇校尉的正九品上武勋衔,只是名单里没有提及孙享福。对于这样的封赏,事后秦琼在御书房里单独对李世民提出了异议,等秦琼看到李世民所书的十六字评语之后,顿时沉默了下去。“叔宝且宽心,许是这小子年幼,又长于乡野,性子还没有定下来,此次朕不在明面上赏他,却会在私下里给他补偿,或许,朕给他的,才是他最想要的,待他回转长安,你便将此物交给他吧!”李世民从御案后面抽出一叠文书,文书里面还夹着一张房契,秦琼翻开一看,却是有些心惊了。文书里面,准许了孙享福在曲江池畔的芙蓉园内开一家占地面积达到百亩的酒楼,而且,将芙蓉园内的一处三进的皇家大宅院赐给孙享福作为府邸,要是知道,芙蓉园可是长安城周边景色最好的地方,一般都只有皇亲贵胄和少数几个国公能购置一小块地盖别院,孙享福能在芙蓉园有一处三进的大宅院,恩宠可是向国公看齐了。“陛下此赏,是不是太过了。”秦琼拿着有些烫手的文书和房契拱手退回道。“敬德玄武门绞杀太子和齐王等叛逆时立下大功,朕连王府都肯赐予他,何况是城墙边一处三进的宅子,而且,这小子的功劳,当得此宅,叔宝别忘了那曲辕犁。至于批一百亩地给他盖酒楼,就当是太子东宫出的份子吧!朕对他做出来的吃食有信心,白拿你们几家三成的收益,这事朕做不出来。”李世民将秦琼推回来的文书房契再度推回去道。“如此,琼就代那小子谢过陛下隆恩了。”秦琼恭敬的代孙享福给李世民行了一礼道。“此间就你我二人,叔宝无需如此多礼,对了,韦妃今日午膳时跟朕提起了她召见虞氏的经过,虞氏那边没有什么问题,朕看那小子的好事也将近了,叔宝何不成人之美,帮那小子把宅子收拾出来,待其回军之日,朕正好赐婚。”李世民亲手将秦琼扶起,又微笑道。“陛下连那小子的婚事都替他考虑周全了,那小子敢不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微臣的一对铁锏绝不绕过他。”当李世民和秦琼在御书房谈话的时候,虞府中,虞秀儿也正与母亲说着话。“阿娘,韦妃娘娘召见,可是有什么事情需得用到咱家?”“倒是没什么事情用到咱家,就是有点事情,要用的着你。”虞母眼中略有深意的看向自己这个大女儿道。“用的着我?可是宫中需要弹唱诗歌的乐手了?”虞秀儿猜道。虞母则是笑着摇了摇头道,“非也,韦妃娘娘就是提到,最近有一青年俊杰在前线立了战功,陛下又不想升他的官,所以想将你赐婚于他。”“孩儿不嫁。”听说皇帝要将她赐给一个军中汉子,虞秀儿瞬间就炸了毛,从胡凳上站起来道。“为娘还没有说那青年俊杰的名号呢!你怎么就拒绝了,莫非,你已经有了意中人?”虞母依旧是含笑的看着虞秀儿道。在别家,十四岁的姑娘早就出嫁了,没有出嫁的,至少也定了亲,只有自家这个丫头,看着文文静静的像个瓷娃娃,其实内心刚烈的很,非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不可。“不管那人是谁,秀儿都不嫁,陛下,陛下怎么能这样,先前赐了鸳鸯佩,现在又”虞秀儿看着就要急哭了,虞母则是微笑的点了点头,看来韦妃娘娘所说没错,自家秀儿已与那青年俊杰一见钟情的事情不假,便道,“看来是那姓孙的小子福薄,不得我女儿青睐,为娘这就进宫辞了韦妃娘娘此意。”“姓孙?他姓孙?阿娘可知他全名?”虞秀儿闻言一个激灵,从焦急中冷静过来道。“好像叫什么孙享福吧!都快十七了,也没取个字。”“孙享福?原来是孙大哥,娘,女儿嫁,女儿嫁,我就知道孙大哥不会食言而肥的,他这些日子不来看我,原来是带兵去了前线,哦对了,娘你就不用进宫推辞韦妃娘娘了。”虞秀儿闻言,就差欢喜的蹦起来了,拉着母亲的胳膊摇道。“女儿家的矜持呢!你这般模样,人家还以为我虞家的女儿没人要呢!”虞母笑骂着说了一句,倒是叫虞秀儿脸上一阵羞红。再说前线战场,吃透了孙享福提出来的游击战法十六字诀的尉迟恭简直犹如神助,仅凭着两万兵马,就让数量十倍于他的突厥大军屡屡吃败仗。上午一仗,杀突厥三百人,下午再来一仗杀突厥五百人,晚上搞个夜袭杀突厥八百人,外带还烧一片突厥人的帐篷,偷他们几百只牛羊,搞的颉利是苦不堪言,多次在营帐中摔杯子,他想搞突袭威逼李世民向他称臣的政治目的算是彻底宣告失败了。现在别说攻破城墙高大的长安城了,就算是抵达长安,都成了问题,而草原上的第二大势力突利可汗,却又在此时暴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开始名目张胆的向颉利的根据地移动,大有袭击他后路的意思,颉利已经成了进退两难的局面。“可汗,退吧!唐国的第一场雪即将落下来了,到时候牛羊没有躲避大雪的地方,很多会被冻死,而仅靠我们自己带过来的牧草,想安然退回草原都难,这一场,咱们已经败了。”被游击攻防战又拖了几日,眼看早晚寒霜更大,颉利属下各部头领都急了,纷纷进言道。颉利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如果就这么退去,那么他对大唐的此次征伐就是以损兵折将失败告终的,这样,他对诸部的掌控力势必将更弱,而突利,则是可以在他这里挖走更多的支持者,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有再敢言退兵者斩,从明日起,不要在意唐军的袭扰,大军全体开拔,直袭长安。”此刻颉利就像一个赌输了的赌徒,想用自己最后的筹码来翻本,通常这种时候的赌徒都会输的很惨。九月二十日,颉利亲率大军急行,尉迟恭于后路追而击之,斩敌首万余,自身损失不过千。当夜,颉利料想不到白天大战一场的唐军会再度向他发动夜袭,突厥大营被攻破,被焚烧的帐篷多达千顶,骑兵损失超过三万,而唐军的损失,依旧不过千。九月二十一日,颉利再度率军起行,此时他的人马已经不足十五万,自入关中以来,战损已经超过了三成,不过今天尉迟恭没打他,却是张公瑾将从泾河带来的水军和孙享福所部汇合之后,连夜又给了他一家伙,虽然没有杀敌过万,但也再度干死了他小三千,让突厥大军士气跌落谷底。九月二十二日,突厥大军终于突进到了距长安城四十里的渭河岸边。渭水河上,千帆万船,三万水军张弓以待,而连接河两岸的便桥已经被毁,河对岸,还有李世民亲领五万大军严阵以待,看到这副场景,颉利狂喷一口鲜血,当场堕马。他输的很彻底,李世民甚至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他,就下令水军放箭,而在突厥大军的后路,尉迟恭同时出击,烧杀一阵之后,再度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