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期,任何被派到岭南当官的官员,都等同于流放,尤其是高官,即便是持节巡视的钦差,也是一项没有多少人愿意干的苦差事。所以,韦叔谐和李公淹两人来到岭南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而且身为北方人的他们,在海上摇了几天,晕船晕的很厉害,一上岸,冯盎就请了李淳风来帮他们医治。给水稻拉花授粉这种农活并不难,孙享福只需要让阿山把这么做的原因跟还不太听的懂汉话的夷民们讲解一番,就不需要他操太多的心了,齐整的水稻田现在已经成了岭南一景,所有的岭南人都期待它能丰收。如无必要,孙享福是不愿意小黑和小野两个家伙离开半岛上专门为他们搭建的嬉戏乐园的,他们还没有受到严格的训练,不太懂得一些人类会遵守的规则,比如到了稻田边,一不注意他们会给自己身上蹭上一层稀泥,害的孙享福都去别处移植了好几回水稻补种了。这五万多亩水稻是孙享福的试验田,而且是极其难得的湖沼试验田,肥力特足,因此,他想种出一个让后人惊叹的产量来,让自己的名字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远远的看到两个长鼻子的家伙又朝稻田这边过来,孙享福很快就从田梗里蹿了出来,现在稻花都出了,再移植的话,成色肯定赶不上同批种植的水稻,他觉得要将这两个家伙关一段时间禁闭再说。“大人,有人来找你,他们要带走小黑和小野。”看到孙享福从稻田里出来,阿月急急的跑上来告状道。闻言,后面的一个军汉头子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下官宣节校尉刘士利见过孙下牧,陛下派韦叔谐李公淹两位大人宣抚岭南,现下已到了城中,特召大人前去相见。”事实上,孙享福才是李世民第一个派来岭南的人,作为打前站的他,现在也该跟是去跟正主交接一下工作了,当然,这里面也有韦叔谐和李公淹更愿意相信孙享福的意思在里面,毕竟,冯盎是岭南人,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考察冯盎。“嗯,刘校尉无需多礼,某这便收拾一下,随诸位一同进城。”要说为什么大唐随便一个小武官都认得孙享福,你也是因为白蛇传的原因,虽然已经几月未在长安露面,但长安城谁人不识孙享福啊!说罢,孙享福急急的抢过阿月手中的篮子,将一个大芒果剥开,用黄黄的果肉诱惑起了小黑和小野,防止他们去稻田里嬉戏。“阿月,你以后你的任务就是训练他们不准到稻田里去,还要训练他们按照人走路的道路走路,知道吗?”“嗯,阿月一定会叫他们听话的。”阿月黑黑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她听出了孙享福并没有让人带小黑和小野走的意思。孙享福对于驯兽是一窍不通的,于是,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整天和他们待在一起的小阿月了,希望几年之后,跟他们一起长大的阿月,能够轻易的指挥他们干一些农活吧!将一身粗麻布农作衣服脱了下来,又在浴桶里泡了泡,穿上一身轻薄官府的孙享福这才有了点官样子,不过半年前细皮嫩肉的许仙已经变成了现在的黑许仙,这倒是让他的脸蛋多了几分阳刚之气。“你等几人为何没有骑马前来?”出了这套全部用沉香木打造的家具的宅院,孙享福这才想起刘士利等人全部是步行而来,有些诧异的道。“呵呵,奉两位大人之命,四处看看而已。”刘士利笑了笑,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孙享福瞬间就懂了。“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越公乃是磊落之人,没有任何异心,你等就不要枉做小人了。”孙享福淡淡的说了一句,便让赵龙去牵马,这大热天的,走几十里路到城里,可会热死人的。“呵呵,上命不敢违啊!不过在我等看来,这岭南之地到处是稻田,百姓也安居乐业,却不像大家口中所说的蛮荒烟瘴之地,当真是不见不知道啊!”“几个月前,岭南可不是这样,这些水稻,便是某从交趾引进过来的,而岭南的真实情况,你应该去病患集中营那边去看看。”刘士利等人每人也分到了一匹马,在赵龙的护卫队形散开之后,他便与孙享福席君买三人并马而行,一边走一边聊着。“孙下牧种植的这交趾稻种,真的能亩产八石谷?”“只多不少。”孙享福很有信心的道。以他的经验,不难预估出自己种植的这块稻田里的产量,要不是这个时期的一亩小于后世,他敢对外宣布自己这块田的亩产至少是十石谷,因为这块田太好了,不知道形成了多少年代的湖沼地,肥力足,日照足,水份也足,几乎达到了这种稻子的极限生长条件,再想突破,就只能靠杂交稻种了,当然,这是孙享福下一步的研究方向。八石谷的产量是他对这种稻子的最低要求,北宋时期,占城稻种就有亩产四石多大米的记录,而八石谷,也不过是能碾出五石多大米而已,因为除去谷壳和不必要的水份,一斤谷也就出七两多一点大米而已,他一个后世来的农科研究生,要是成绩只比人家北宋年间的一个普通农民高那么一点点,那就太丢面子了。刘士利知道自己密卫的身份恐怕已经被孙享福知晓,便也不再忌讳,对于岭南的许多问题,只要不懂的,便开口问,这些东西都不涉及孙享福的核心利益,孙享福有问必答,很快,当刘士利把孙享福知道的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以后,马队便进了城。“韦大人和李大人可安好。”看着床榻上头上缠着白布,处于半昏睡状态的韦叔谐和李公淹,孙享福朝李淳风问道。“都下船了,还吐的稀里哗啦,此症非药物可解,须得等他们自己缓过来。”李淳风有些无奈道。对于很少坐船的北方人来说,乘坐这个时期的海船,简直是等于受刑,可不是什么船都是像幸福号这样平稳的,弧形底船和平底船在海上的颠簸尤其剧烈,就是像把人在锅里颠锅翻炒一般。而且,南方的湿热气候对于北方人来说也是一种折磨,那种浑身出水的感觉很不好,会加深他们晕船时的恶心反胃症状。“取姜片来让所有晕船的人含在嘴里。”孙享福在后世见过很多晕车晕船的人用这种办法,貌似有些效果,除此之外,他还将自己弄出来的花露水往两人的太阳穴上抹了一些,让他们感觉头脑清凉了一些。果然,半个时辰后,两人的症状都有些缓解了,看到瘦的快脱了相的二人,孙享福又让冯盎府中的人取了荔枝糖让他们含在嘴里补充糖份,直到夜晚,二人才能稍微正常一些,便请孙享福到房中说话。“嗨,走一趟岭南,老夫这条命都去了大半矣。”一番见礼之后,韦叔谐率先抱怨道,一旁的李公淹也是深有同感。“两位大人远来辛苦了,北人晕船乃是正常现象,歇息两日,便能大好。”孙享福笑着安慰了一句,便见韦叔谐屏退了左右侍卫,房中只余他与李公淹和孙享福三人。“正明来此已有数月,可查实有情况?”“越公并无反心,而且,配合朝廷完成了对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打击,其心可明,亦上表愿遣子往长安为官,嫡子智戴文武双全,当往。”孙享福很正式的向二人答道。“嗯,此事当无疑问,正明觉得,岭南之地,可否能如同中原,对百姓登记造册,收缴田地人头税?”韦叔谐点了点头又道。李唐对岭南之地的管理一直较为宽松,只要不造反,不给中原地区添乱就行,之前所有的行政军事大权就全部掌握在冯盎手中,而自从冯盎上表向李唐称臣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有朝廷派钦差大臣持节来岭南。如今,总总事情让李世民意识到了岭南的重要性,他派两位大臣来,就是想彻底的将岭南管起来了。“登记造册或可,收税恐怕还要暂缓,岭南之地除了各州州城周边百里之内,大多数地方还都是由部落首领统治的村寨,即便是越公有大酋长的身份,也管不到很细,两位大人还需循序渐进,凡事与越公多商议为好。”孙享福之所以能在岭南之地诸事顺畅,是因为他帮岭南之地的百姓医治好了大肚症,大家把他当恩人看待,而孙享福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官僚主义的做派,很平易近人。所以,对于这些名字都只是用一个奇怪的喊声代替的獠人和夷人,能做到登记造册,就已经很难了。但若是突然给他们套上一些朝廷的规矩,恐怕根本执行不下去。首先,部落的统领就不会同意白白的将自己部落的产出交给朝廷,毕竟,他们的生活也很艰难,而那些獠人和夷人,往往对自己的部落首领是盲从的,就像冯盎需要召集壮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部落里的人基本都是不问原因,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而这些部落的首领很少有学习中原文化的,你跟他们讲封建君臣那一套,他们根本听不懂,想要他们无条件服从汉人,几乎不可能。“那此事便从长计议,还有一事,陛下和满朝大臣都有疑惑,却是需要我等亲自验证,正明密奏中所言,亩产八石的稻谷,是否属实?”李公淹明显没有韦叔谐那么耐得住性子,等孙享福说完话,便接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