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魏征的话在,孙享福也不客套了,道,“我以为,律法律条,要在当地实地调查过后,再因地制宜的针对性制定比较妥当,太宽,或者太紧,或者先宽,再逐步的收紧,都不合适。他们一旦适应了宽松的律法,就也不愿意再服从收紧的律法了,咱们最好是尽量的摸清楚当地的民俗之后,将整个主体框架定下来,稍后作一些细微的修改就行。”孙享福这一段话,听的在场诸人是纷纷点头赞同,各地民俗差异较大,是他们之前就考虑到的问题,比如,中原地区禁止杀牛,而草原游牧民族地区,牛羊却是主要食物之一,你执行一样的律法,肯定不能行。比如盐,在吐谷浑的盐湖地区,这东西遍地都是,根本不值钱,你用中原地区的售价,税法来管,肯定是不合适,再有诸如云南,全民都在弄野生药材,茶叶之类的东西赚取收入,田地数量很少,你靠中原地区的税法来管理,肯定不行。等等等等的事情太多太多,法部,需要专门成立一个争对立法的部门,搞调研,搞实际可操作的统计等工作,可不是你法部的官员,在长安开开会,拍拍桌子就能定下来的事情。这些典型的问题,跟魏征和法部的众多官员讨论过后,大家便当场确定下来,得照着做,然后,孙享福就开始说第二件事情了,这也是孙享福前来拜访魏征的原因之一。“魏公以为,法律最应该捍卫的是什么?”魏征几乎想都没想便答道,“公正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孙享福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公正,由于某些社会原因,咱们无法使用它,让所有社会阶层做到公平,但却是能够使用它让保护社会的公正,那么,为了让它能够长久的维护社会的正义,作为法部官员,就应该维护它的公正性,使它不轻易的被皇权,军权,政权所破坏,魏公你说是吗?”“这是自然,不管是谁,想要企图动摇律法的公正性,老夫和法部官员都是不会同意的,即便是陛下,老夫也会据理力争。”“魏公说的好,不过,我听说最近孔祭酒等一干儒学子弟,在积极的推动儒法合流,您说,他们这些儒家子弟,为何要对此事如此上心呢?莫非,他们是想左右咱们大唐的律法?”“这”魏征同样是儒学大家一枚,又是儒学的发源地,山东的本地士族,孔颖达搞那么大动作,自然没有瞒他,甚至,还积极的拉拢他一起,不过,他虽然不反对儒法合流,但却反对孔颖达大力支持李泰的做法,李承乾是嫡长子,虽然才学不显,但至少没有什么大错,如果因为他们的一些利益诉求,而推动两位皇子挣位的话,魏征以为是万万不可取的。玄武门事件,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他可不想让这一幕重演,而且,他深知,目前大唐的局面来之不易,如果被内部争斗给毁了的话,那就太可惜了,经孙享福这么一问,他才惊觉,原来,孔颖达代表的那些士人集团推动儒学合流,居然是有其它目的的。魏征有些疑惑的问道,“正明可是觉得,律法想要保持公正,就不用应该属于任何一家?”“正是。律法的覆盖面,几乎是社会上的所有人,被某一个特定群体掌握了它,后果十分可怕,魏公您能保持一颗公正之心,这十分难得,可是,您的后来继任者呢?他们都能保持一颗公正的心吗?”“这”不仅是魏征,连在坐的各位法部官员,也在孙享福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也进入了沉思,他们之中,其实大部门都是儒家出身,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会自然而然的更加偏向于优待儒生,做主官的都是如此,何况是下面办事的。这就导致了地方上,会出现儒生犯法,或者儒生与人争辩,闹到法院打官司的时候,会得到很大程度的偏帮,长此以往的话,法律可能就会变成专门保护儒生的东西,失去了其公正性。这个问题,大家不是没有看到,但是,你若说要改正,目前还真没有多少办法,幸好此前孙享福在建议成立法部的时候,设立了一个陪审团制度,请了一些社会其它阶层的人来对法官的判罚发表意见,否则,估计它的公正性,早就遭到了质疑。魏征等人语塞了一阵之后,集体把目光向孙享福看过来,似乎,这才是今天他要说的正题啊!“魏公,咱们大唐,现在,已经不是只有汉人了,相反,等各地的户籍册报上来之后,各个少数民族,胡人部落的人口加起来,比汉人的数量还多的多,所以,未来的大唐,将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多民族国家,外加上咱们的疆域如此之大,在治理上,如果不能保持公正,就很容易导致分崩离析的情况出现,以汉朝国家之富,军力之强,在征服了周边诸夷之后,不还是让他们逐渐的脱离了控制么?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认为,法不能服众,是主要原因之一,汉法对诸夷太过苛刻,动则打杀,诸夷乃是惧汉之威,没能在汉朝的统治下,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是真心的臣服,才致使发生叛乱。我大唐在征服四方的道路上,走出了一条新的道路,以宽仁,共同谋发展的手段,吸纳,融合,教化周边各民族,比如西边,我大唐几乎没有付出什么实际代价,就借助诸国之力,消灭了西突厥,将包括西突厥在内的十几国之地纳入治下。然而,这些土地和人口得来的容易,想要长久的将其控制在手中,不使得而复失的情况出现,就难了。咱们除了要让他们逐步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明白归入我大唐治下的好处,在民政治理上,还要出台一部公正的法律,让他们感觉到公正,而不是压迫,民生上咱们暂且不谈,律法上,想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咱们法部的官员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待律法,制定相应的社会次序,使所有百姓的生产,生活都能得到保障。而法律的公正性,应该是所有人都要来参与维护的一件,对于国家治理,传承,至关重要的一件事情,只有它是公正的,国家的制定的次序才不会崩坏。”大唐现有疆域的总人口,差不多达到了三千多万,其中,汉人百姓差不多只占四成左右,之所以有三千多万人,是李世民上位了之后,百姓经济条件好了,繁衍的速度加快了,当然,主要还是大唐征服周边各国所得。其中,高句丽,和西域之地占了大头,差不多有七八百万人口,其余的,如突厥,吐谷浑,党项各部,岭南百越,云南诸部,新罗百济,以及海外抓过来的,或者俘虏过来的,各有几十到过百万不等。这种在统治辖区内,汉族人口少于其它各族人口的情况,简直就是一个奇迹,然而,想要把这样的局面维持好,就连孙享福,也觉得很困难,怪只能怪大唐扩张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各方面,还没有夯实。“正明所言有理,但是,现在,能够学懂律法的人,大多数都是儒生,你让老夫如之奈何?”魏征摊了摊手道。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但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孔颖达,只是在文会上提了一嘴儒合流,大多数法部官员就纷纷响应,除了因为他们本身就出自儒家,更是因为,在官场上,抱团好取暖,谁都希望自己的团队联合更多的人,掌握更大的力量。就算现在孙享福在这里阐明了法律公正的重要性,在场也还是有很多人认为,我们儒生都管不好法部的话,别的群体就更加管不好法部了。魏征之所以不反对的原因,就在这里,当然,如果孙享福有高论的话,他不介意听一听。“魏公,我的意思可不是说不能用儒生执掌法部,也不是说,儒法不能合流。学术上的事情,终究是学术上的事情,与政治,不相干。儒法合流,是现状,谁也改变不了。但它不是未来的状况。即便是在学术上,儒法两家完全合流了,可朝廷在法官取士方面,却是不应该有学派限制的,只要是个二等以上公民,熟读了律法,通过了朝廷的科考题目,就可以到法部做官。”闻言,魏征点了点头道,“学术上的事情,确实不应该与治理国家扯上关系,这是正理,老夫赞同。”孙享福见魏征理清了思路,又道,“为了保证执法官员的公正性,咱们还要采取一些措施,防止法律的公正性遭到破坏。”保证公正性,是法部最需要做到的事情,魏征听孙享福此言,便知道他或许有办法,立即追问道,“如何防止?”“首先,所有执法单位官员,必须宣誓。”“宣誓?”“对,宣誓,向皇帝陛下宣誓,向全天下百姓宣誓,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捍卫法律的公正,对所有人,无论贫富贵贱,都秉持公正的态度判罚。”古人重誓守诺,比现代某些人前发誓,人后贪污受贿的官员要好的多,听了孙享福这个建议,魏征顿时眼前一亮,觉得确实是个好办法,点头道,“此策大妙也,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执掌法部的儒生过多,偏帮儒生群体,欺压其它群体了。”‘不用担心?’孙享福在心里笑了一笑,觉得魏征还是太天真了,誓言如果能够对一个人产生约束,那别说一个大唐,整个人类都很好管理了,这只是孙享福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想到的尽量不让儒生控制整个法律系统,滥用权力的办法而已,现在,只有儒生懂法,未来,可未必,如果,有人在善阳开一间法学院,招收有文字基础的人,专供律法呢?就唐律的那一两百条简单的东西,最多一两年,就有很多人能全部都吃透了,到时候,你儒学生可未必考的过这些专攻律法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