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颜与冉美玉站在围栏边,目送冉云生送萧颂和刘青松下船,直到船夫起航的号子声再次喝起,冉美玉才收回目光,瞪了冉颜一眼,“狐媚子。”
前世今生,冉颜与这三个字就从来没有沾边过,乍一被冠上这个名号,不禁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新鲜。”
被人骂“狐媚子”,冉美玉见过各种反应的人,却偏偏没见过冉颜这种,愣愣地看着冉颜离开的背影竟一时忘记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
船离开江宁码头许久,萧颂依旧站在阴影处。
刘青松从他身后探出头,伸着脖子朝萧颂的目光看着船只往来的江面,干咳了一声,“九郎啊!我不想泼冷水,但是以我混迹情场多年的经验,以及阅书无数的总结分析……”
顿了顿,见萧颂并没有阻止他说下去,便放心的继续道:“无数的故事裏头,一般男主角都是带着浑身的霸气,有种藐视一切、包括女主人公的气势,一般从一开始就痴情不悔的俊俏郎君,不是炮灰就是男二。”
刘青松早早就与萧颂解释过“炮灰”之类的词汇,因此理解起来也不费力气。
“少跟我讲什么话本故事。”萧颂甩袖便走,边行边道:“古往今来历史中,我就没见着这样的例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你的手笔吧。”
“嘿,我还真不是瞎说,九郎都知道坊间都叫我什么吗?”刘青松问道。
萧颂不咸不淡地投过去一个勉强关心的眼神,刘青松便乐颠颠地道:“掐指一算,前知一千年后知一千年,坊间人称刘半仙。”
“半年前你说自己坊间称号‘大唐俏郎中’,四个月前是‘玉面神医’,三个月前是‘妇女之友’,十几年间你的称号几乎月月换,有多少可信性?”萧颂心情好,也不与刘青松一般见识。
“你在没遇见冉十七娘之前是多么的有气势啊。唉!美人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刘青松答非所问地叹道。
顿了一下,忽而又问道:“这到了长安之后,你不能再把桑辰绑起来吧?”
对于刘青松这样跳跃转移话题的聊天方式,萧颂早已见怪不怪,对于这个问题,他决定保持缄默:好奇死刘青松。
一路上看着他抓心挠肝了许久,才萧颂似笑非笑地道:“想知道吗?想知道就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对十七娘吟诵了《关山月》。”
刘青松一拍后脑勺,心裏那个恨啊!都是冉颜惹的祸事,你说你没事吟诵什么诗啊,吟诵就算了,直接说是自己所作不就完了?非得往他这儿推。
冉颜推得顺手,可苦了刘青松,萧颂的性子就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而且是不择手段,可以预见他往后的日子有多么艰难。
江上的风,到后半夜就渐歇着了,八月十六的月亮极为明亮,雾气稀薄,行船的速度开始加快起来。
冉颜晕船的症状好了许多,很快便进入了梦境。梦中许多熟悉的面孔一遍遍地在眼前晃动,萧颂、苏伏、桑辰、李恪……还有许多未曾见过的面孔,随着一点点地接近长安,这些人的面容席卷而来。
次日梦醒,冉颜知道那些陌生的面孔,不过是她根据历史上的记载而想象出来的人。长孙无忌、房玄龄、程咬金等等,唐朝有太多的风云人物,想到即将能够有机会一睹这些人的真容,冉颜向来平静的心都起了大|波澜。
“娘子,可要洗漱?”晚绿见冉颜醒了,便问道。
在船上可使用的净水较少,因此也是能省则省,犯不着一天几遍的洗漱。
“刷牙漱口吧,脸就不用洗了。”冉颜道。
晚绿得了话,便和小满一并去舱下抬水。
小满是高氏送到庄子上的人,卖身契也攥在高氏手中,却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高氏竟然把她的卖身契交给冉颜。
冉颜一时想不清楚是否应该继续信任小满,遂让她暂时不用贴身伺候。
洗漱完毕之后,冉颜便到甲板上去赏景。
越往北去,便越发寒冷,江风已经带着刺骨的意味,冉颜拢了拢披风,看着两岸渐渐变化的建筑,冉颜觉得,仿佛那个胡姬酒肆、鲜衣怒马,热烈开放的长安已经渐渐向她靠近。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
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
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
复道斜通𫛛鹊观,交衢直指凤凰台。
——《帝京篇》唐·骆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