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小鱼听得一头雾水,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等等,我到底怎么照顾你了?”坦荡什么的也就算了,照顾他,维护他,自己有过吗?
何潘仁的神色依旧坦然:“姑娘自然不会记得那些小事了,因为姑娘待我与旁人并无不同,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然而对我而言,这份一视同仁,便已是世上最难得的事。由此心生妄想,全都是何某自己的事,与姑娘并无干系。”
这份理由其实颇为牵强,但看着何潘仁的脸,众人又不免觉得,他生成这副模样,想来是受惯了小娘子们的爱慕追随的,猛不丁遇到小鱼这么个满脸不耐烦的,未免觉得新奇难得。这跟人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吃到一碗野菜,便觉得清爽惊艳,大概是一个道理?
就连小鱼都有些动摇了:这几句话听着倒也像是那么回事,可是……上下打量了何潘仁两眼,她还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索性毫不客气道:“既然如此,那你啰嗦这些作甚!”
这话就连李渊等人都要听不下去了,何潘仁却依然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声音也愈发柔和:“小鱼姑娘说得是。论理,姑娘既然无心,我纵然心有妄念,也不该说出来给姑娘平添困扰。我只是觉得,姑娘的心性胸怀,世人未必能体会,姑娘的容貌气度,世人也未必能欣赏。他们说不定只会觉得姑娘容貌寻常,性子古怪,觉得姑娘说话做事都不合规矩,甚至会觉得姑娘你就是个怪胎,觉得你根本就不像是个小娘子。
“这样的话,姑娘是不是早已听得多了?听到如今,是不是就连自己也这么想了?”
这他也知道?小鱼狐疑地瞧了何潘仁一眼,皱眉道:“是又如何?”
凌云听到这裏,心头也是一震:何潘仁的话,自然是对小鱼说的,但这几句,却仿佛也是在说她——从小到大,这样的话,从母亲嘴裏,从旁人嘴裏,她实在已听到过太多太多,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怪胎,自己没一点小娘子该有的模样,自己不够好不够美也不够讨人喜欢……她早已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件事,就像接受,她终究不得不回到那方天地,不得不循规蹈矩地过完这一生。
就像小鱼说的那样:是,又如何?
何潘仁微笑着看了过来,他应该是看着小鱼,但凌云恍然间却觉得,他的目光似乎就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深深地看进了自己的眼睛。她看见他笑了起来:
“你若是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什么叫美貌,什么叫好性,什么又叫小娘子该有的模样?难道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见过什么,知道什么?他们,不过是一群井底之蛙,那些蛙鸣之声,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屋里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人人都有些莫名心虚,又有些隐隐恼怒,却不知该怎么发作。
何潘仁却是恍若不觉。微微扬起双眉,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俾睨天下的傲气:“怎么,姑娘不相信?姑娘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我的眼力!我何潘仁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一双眼睛,终究比别人利些,见过的人,也终究比别人多些,我这二十多年里,已经走过无数地方,见过无数的绝世佳丽、娇贵公主乃至蛇蝎美人……
“然而只有姑娘,能令我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