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瞧了瞧凌云越发沉静的面孔,柴绍在心裏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已经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凌云默然点了点头,没错,比起宇文娥英身边有高手护衞来,更不对劲的就是这种“看似散漫,实则严密”,更确切的说,是看似招摇过市,实则守株待兔,她已经猜得出这是谁的手笔了。
小鱼却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这算什么不对?她这种贪生怕死的人,又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找些高手防护算不得稀奇!再说,多严密的看护也会有漏洞,我就不信抓不住这漏洞!不管怎么说,去试一试,总比这么干看着不出手强吧?”
凌云有些无奈地瞧了小鱼一眼:“你看不出来么?他们就是在等着咱们出手!”之前那两次她们能在宇文府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拜帖、送上眼珠,是因为她们准备已久,早就算准了宇文家的每一步应对,小鱼在宇文府就潜伏了足足半个月,以有心算无心,自然容易得手;而后来她立刻回了鄠县庄园,以那里的地形地势,只要守好山路入口,外人便无法轻易混入,再加上还有个小鱼,宇文家派来的探子连命都保不住,更别说能查探到什么消息了。
但大概也正因为宇文述探查不出她们的底细,这一回,宇文娥英身边才会出现那些高手——既然不能派人来查,那就做好一个陷阱,等着她们来跳,就算留不下她们的性命,至少也能试探出她们的虚实。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宇文述想来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说不定一步步的后手都早已安排上了,就等着她们跳进这个陷阱,等着她们暴露出真正的实力。
这一次,是宇文述早就布置好了一切,算计好了一切;是她没想到宇文娥英居然能全身而退,等知道的时候,已失去了先机,没有太多取巧的办法了……
柴绍这一路上已将事情琢磨了几遍,闻言点头叹了口气:“没错,此事多半是那宇文老贼的手笔,咱们无论如何都不能中了他的诡计。”
小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就什么都不做了,三郎的仇也不报了,就这么看着那女人招摇过市的恶心人?”
当然,不行!
凌云默然握紧了缰绳,在掌心的微微刺痛中摇了摇头:玄霸的仇,一定得报,就算豁出命去,她也得报;更何况什么都不做,同样是一种暴露,甚至是一种更明显的暴露……
柴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两道浓黑的剑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半晌才道:“此事的确难办,只怕洛阳那边,也得多派人去盯着些,如今圣心难测,宇文述又最长于拨弄是非,须得防他再出杀人不见血的阴招。”
是啊,是要防着……凌云突然觉得眼前阳光刺目,原来这段河岸边柳荫笼罩的道路已然走到了尽头,阳光无遮无拦地照了下来,照在了她的脸色,也照在前方这条一马平川的大路上。凌云心裏一动,下意识地一勒缰绳带住了坐骑。
小鱼就跟在后头,忙也拉住了马缰,诧异道:“娘子……”
凌云转头看着她,一双眸子里仿佛也盛满了午后的阳光,明亮得几乎让人无法逼视:“你去鄠县告诉师傅,我要回长安一趟,我要呆上一段日子,让小七也赶紧过来。”
小鱼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小七?娘子你让她过来……”她恍然间明白了几分,眼睛顿时瞪得更圆了,“娘子,你是不是想好该怎么做了?”
凌云回头看向了来路,驿馆和车马自然早就看不见了,但她知道,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险恶的陷阱正在静静地等着她,因为宇文述知道,她一定不会放过宇文娥英,他知道,她一定会用拳头到刀剑讨回她要的公道。
那他就想错了!
看着身后的柳荫和眼前的大路,凌云终于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