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酒的后劲似乎格外绵长。
直到日上三竿,何潘仁才醒了过来,起身后却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他的额角隐隐抽痛,口中又涩又苦,昨夜应该是醉得不轻;但身上的中衣干干净净,头发面孔也清清爽爽,又像并未醉倒,至少还能把自己收拾妥当——若真是醉得狠了,阿祖最多也就是帮他脱个鞋而已。
他揉着额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夜的事越到后来越是模糊,不过凌云的那句话依然清清楚楚地响在耳边:“你应该叫他姊夫。”
姊夫。
纵然头疼未消,他也禁不住微笑了起来,随即又生出了浓浓的懊恼。
昨夜他其实是有些私心的:他喜欢凌云喝酒后放松的神色,喜欢她举杯时含笑的眼神;他希望能陪她多喝几杯,希望能看到她更轻松愉悦的模样;如果她喝醉了,他或许还能照顾她……但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呢?自己都喝得这么昏沉了,她不会醉得更厉害吧?会有人好好照顾她么?
想到这裏,他再也坐不住了,匆匆洗漱更衣,推门而出,脚步却蓦然一顿。
门口的台阶上,阿祖就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也不知他坐了多久,听到开门的动静,晃了晃才站起身来,却犹自不错眼地上下打量着何潘仁。
何潘仁心裏不由一热——从小到大,每次他喝醉之后,阿祖都会这么守着他,这几年里他已很少喝醉,没想到阿祖却依然如此!
上前一步,他感动地叹了口气:“阿祖,你不必如此,以后也不要这样了,我心裏有数,你自己去歇息就好。”
阿祖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之色,却没有点头,也没有做声。
何潘仁只得拍了拍他,再次催促:“你赶紧回去歇息吧,我要出去一趟。”顺口又问了句,“对了,昨晚阿云还好吧?是谁送她回去的?”
阿祖神色愈发古怪:“你不记得了?”
何潘仁察觉不对,迟疑地反问道:“难不成是我送她回去的?”可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不过,昨夜他既然还能洗漱,大概也能送人?
阿祖看着他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你喝醉了,是她把你送回来的。”
何潘仁顿时呆住了:居然是他喝醉了,还是阿云送他回来的?他不会是听错了吧?
阿祖指了指脚下的台阶,贴心地比划道:“就在这裏,你怎么都上不了台阶,她把你横抱起来,就这么抱进了屋。”
仿佛一道巨雷迎头劈下,何潘仁被震得裡外酥麻,根本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挣扎出一句:“后来呢?”
阿祖摊手道:“那我如何能知道?你们两个在屋里……”他的目光在何潘仁唇上转了转,“反正她是过了半个时辰才走的。”
何潘仁缓缓回头看向了自己的房门,所以,昨天是她把自己抱回了房间,帮自己解了头发,净了手面,脱了外衣……还呆了半个时辰?
一时之间,他的脑中轰然乱响,心口砰砰乱跳,胸口这方寸之地更是集中了世间的所有滋味,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了;茫然无措之中,也只能扶着额头长叹了一声。
阿祖也心满意足地长出了一口气:这就对了!自己一大早的守在这门口,不就是想看一看这个重色轻友的小子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么?
嘿,果然好看得紧,没让他白等这么久!
神清气爽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正想转身离开,却见何潘仁用力抹了一把脸,满脸的茫然之色竟被他一把抹了个干净,随后便一个箭步跳下台阶,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阿祖吓了一跳,忙追着问道:“你去哪里?”莫不是一个想不开又要到处乱跑吧?如今这四边可都是大湖!
何潘仁转头看着他笑了笑,神色坦然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像是一切原本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自然是去找阿云。”
…………
凌云其实早就起了。
天色刚亮,她便从梦中蓦然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