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绵被的背面已经给小松鼠做了降落伞了,只有被里了,又没有针线,左少阳便把被里收起来放在箱子里,直接裹着里面的丝棉被,拿起医书接着看。可是,此刻已经没有了看书的心情,满脑子都在琢磨这件事。若是小松鼠找到了苗佩兰她们就好了,要不然,不知道她们会急成什么样子,现在也听不见下面的叫喊声了,不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写的字条他们看见了呢,还是到华山别的地方寻找去了。他心乱如麻地等着,这一天没看进书去,便觉得过得特别的慢,仿佛太阳已经被凝固在了空似的。苦苦熬到了太阳落山,天又黑了下来。夜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萧芸飞留的那把雨伞很大,撑开了,整个人和被子都能罩住,只是,撑着伞就不能睡觉了,好在坐的地方比较高,雨水不会流进来弄湿被子。这雨下了一夜,一直到天亮,才慢慢停了。太阳出来了,左少阳等地面的水干了,把丝棉放在地上,从箱子取出被里铺在上面,一半垫着一半裹在身上补瞌睡。这一觉睡到午后才醒过来,吃了干粮,百无聊奈,只好又拿出医书逼着自己看,看不进就大声诵读。便是这样,才渐渐又重新把思绪放在了医书里。一日无话,当夜睡下,月朗星稀,是个好天,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朦胧着醒来,便听到身边有人低声道:“你醒了?”“萧姐姐!”左少阳还没看清人,但那语音却是非常熟悉的,正是萧芸飞的声音,所以脱口而出,睁眼一看,果然便是萧芸飞,衣带飘飘正站在山石边的那棵松树旁。左少阳一骨碌做起来,揉了揉眼睛,喜道:“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萧芸飞脸色一暗,道:“不知这彭炳又有什么人相助,竟然把病治好了,皇上已经准许他继续留任吏部侍郎了。”左少阳心一喜,脸上却不动神色,哦了一声,道:“这才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治他的病,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那我不用留在这山崖上了吧?”“还留在这做什么?你还没呆够啊?”“当然呆够了,这几天都要把我闷死了,又担心我娘子她们,对了,我娘子她们没事吧?”“没事,她们好像已经知道你还活着,——你不会通过什么办法传递消息给她们了吧?”左少阳笑道:“你把我关在这千丈高的绝壁上,我又不是神仙能腾云驾雾,如何传递消息下去啊?”“这倒也是,算了,你把该带的带上,咱们下去吧。”“好,先得把那几本书带上,这可真是宝贝!你偷这几本书还工工整整抄录下来,肯定费了不少工夫吧?”说着打开箱子,取出了那五大本书。萧芸飞有几分得意:“那是,这几个老神医把他们的这些医书当宝贝,藏得可严实了,我费了几天几夜蹲守,才发现了端倪,找到了书,不敢直接偷走,毕竟是人家的心血,要传授徒弟治病救人的,就誊抄了一份,誊抄也很费劲,因为不能让他们发现,所以得在他们取书之前放回去,他们用完了放回来我再偷出来接着抄。”左少阳笑道:“我明白了,你前段时间不见踪影,原来躲起来抄医书给我来着,真是谢谢你了!”“谢什么,对你有用就好。”“太有用了!这些都是几位老神医毕生行医经验的总结,相当于你们学武功的绝顶高手的武功秘籍呢,嘿嘿,我要带回去慢慢研读。”说罢,解开夹袄,将五大本医书插在裤腰带贴着胸腹放好,重新系好衣袍,还拍了拍很稳当,这才放心。萧芸飞见他如此郑重,显然对这几本书很是看重,心也很高兴,帮他把背篓背在背上,道:“下去吧!”说罢,袖飞出细索抓住松树,伸手搂住左少阳的腰。纵身朝山崖跳下。只觉得耳边风声嗖嗖,身子急速下降,左少阳情不自禁地抱紧了萧芸飞的纤腰。上一次左少阳是被萧芸飞扛上山崖的,这一次却是搂着她飞身下山崖,两人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密拥抱,萧芸飞显然对这个结果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有些慌乱,想挣脱,可人在空,半点都不能马虎,只能任由他紧紧搂着自己,注意山崖的情况。他们下坠速度很快减慢,萧芸飞的那根细索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似乎有一定的弹性,有点像蹦极用的那种绳索似的,当速度降到一定程度,萧芸飞单手一抖,头上细索脱离松树,快速收回,在他们身体开始逐渐加速下坠的时候,再次飞出,抓住山崖上的缝隙,如法炮制,往下降落。左少阳紧张地抱紧萧芸飞,见她熟练地用长索快速下降,时快时慢,却毫不慌乱,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佩服,说道:“萧姐姐,你的武功好高啊!”萧芸飞道:“高来高去的还行,真二八经动手打架就不行了,——别跟我说话,要不摔死了我可不负责。”左少阳赶紧闭嘴。没用多久,他们便下到了山崖下面。轻巧地落在了一块草地上。左少阳仰头看了一眼,乌云缭绕的,根本看不见他藏身的那块山石,望着那光滑如镜的山壁,叹道:“好高啊,就没着手的地方,若不是亲身经历,真不敢相信你曾经带着我上到那么高的悬崖墙壁上去。”“我把你关在上面,你不恨我?”“说实话,开始是有点恨,恨你太霸道了。不过想想也就算了,你也是为我好,怕我被别人带坏了,再说了,你还给了我五本老神医的行医心得,咱们扯平了。”“扯平就好,我不喜欢欠人家的,也不喜欢别人欠我的,——把我放开吧。”左少阳这才发现自己紧张之下,还紧紧抱着人家腰肢的,赶紧放开手,讪讪笑道:“不好意思。”萧芸飞早已经红晕满腮,扭过头去,整了整衣衫,道:“走吧!”左少阳跟着萧芸飞往山下走,两人谁都不说话,闷声走了好久,萧芸飞终于打破了僵局,低声道:“我猜到是你搞鬼了,但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帮的彭炳,也或许是他命好,遇到了你这贵人相助。”左少阳也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道:“当今皇上十分圣命,如果杜淹、彭炳真的是大奸大恶之人,皇上是绝对不会纵容他们的,这一点我始终坚信。”萧芸飞扭头瞧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但愿吧,只希望将来不要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就好。”左少阳心头一凛,道:“是啊,路只有走过了才知道是对还是错,但愿不会后悔。”两人下到了山下。远远看见客栈了,门口有衙门捕快或坐或站,守在那里。萧芸飞道:“行了,衙门接你的人在等着你呢。你去吧。”“那你呢?”“我自己走,我的马在前面。”说罢,萧芸飞嫣然一笑,飘身而去,转过花丛树荫不见了。左少阳怅然若失,轻叹了口气,迈步来到客栈前。守在客栈的捕快们不认识他,但是客栈的掌柜和彭炳留下来的侍从却是认识的,一见左少阳,顿时又惊又喜,这几天为了这个年轻郎,把个华山都要翻过来了,急忙迎了上来:“左大人,您可回来了!我们老爷都着急死了。大人您没事吧?”“呵呵,我没事,你们大老爷病情怎么样了?”左少阳发现这些侍从,只有少数几个是前几天陪自己来华山的彭炳的侍从,其余的十数个都不认识,而且都是身带兵刃,一个个目光如刀一般冷酷。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我们老爷好多了!”一个侍从压低了声音道:“虽然还有些咳喘,但好歹过了皇上那一关,把官位保住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彭大人和……,咳咳,都在等着你回去呢!”其他侍从急忙牵过马来,一众人上马,往京城疾驰。到了路上,左少阳才知道,那十几个身带兵刃者是御史大夫检校礼部尚书杜淹拍来护送他的亲兵侍卫。杜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派高手来保护自己的,左少阳沉声问那些侍卫道:“杜大人怎么了?病了吗?”两个领头的侍卫相互看了一眼,道:“大人回去就知道了。”左少阳已经能确定是杜淹病了,这个消息又让他心头乱了起来,想起自己在华山上跟萧芸飞说的话,萧芸飞对杜淹印象很不好,说他是个奸臣,把自己困在华山上,目的就是不让自己替杜淹的助手彭炳治病,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一次返回是为了给杜淹治病,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来。杜淹到底是个什么人?左少阳也很想知道了,若真是大奸大恶之人,倒的确不该帮他。可是,李世民统治下,会有如此大奸大恶的奸臣吗?他怎么都不相信。所以,他决定还是先给杜淹看病,毕竟这是一个医者的本份。而且,现在这架势,自己也没得选择。进了京城,左少阳道:“我得先回一趟家,跟家里人说一声。”侍卫们自然不敢阻止,跟着他回到了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