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排斥这桩婚事就好。”李信也笑了,道:“确实已经不排斥了。不过陛下下次给我赐婚之前,还是先通知我一声比较好。”李世民瞪了李信一眼,道:“你想得倒美,真以为圣旨赐婚是随随便便想赐就赐?”皇帝被称为天子,皇帝的旨意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认为是天意。所以说,圣旨赐婚在古人看来是很神圣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圣旨赐婚基本只颁给未婚的男青年,而那位被赐婚的女青年在嫁过去之后也必须是男青年的正妻。李信虽然贵为楚王,但从礼制上来说,最多却也只能拥有一个正妻而已。所以,自然也就不会有下次圣旨赐婚这种事了。李信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借着俏皮话稍稍表达一点点不满而已。不管怎么说,身为一个后世人,婚恋自由的观点是深入骨髓的,冷不丁被人包办了一波肯定会不舒服,最多只会因为结婚对象正好还比较合胃口而稍稍有些减弱而已。不过,李信也知道,自己现在毕竟身处于万恶的封建社会,有些事他也没办法要求太多了。李世民是何等人物,当然也听得出李信这话里的言外之意。他看了李信一眼,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突然给你赐婚?”李信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猜到一点了。”李世民笑了,道:“那你说说看,我听听你猜的对不对。”李信只回答了两个字:“山东。”李世民没有意外,点头,感慨又怀念地说道:“不愧是玄道的种。”事实上,李信在几天前还完全不明白李世民究竟为何突然赐婚。但在李世民那天早朝上借着贪污事件沉重地打击了山东士族的势力之后,他突然就全明白了。很显然,李世民杀了那么多山东官员之后,肯定是打算趁机在山东布下自己的棋子。按照李信估计,这些新的棋子绝大多数都会是来自于关陇贵族这一边的人。说起来,这也确实是很吊诡的一件事。李世民想要对抗旧门阀,但这些旧门阀又对大唐的建立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所以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动用皇权对付他们,否则就有卸磨杀驴之嫌,容易让那些有功于大唐的人寒心。而且,说实在的,就算他动用了皇权,也真不一定能顶得住五姓七望联手的压力。过于年轻的大唐王朝还经不起这样的动荡。因此,李世民的做法是扶植新门阀来与旧门阀对抗,压制旧门阀的发展。而关陇贵族集团就是这个被李世民推出来对抗旧门阀的棋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门阀的势力并没有因此下降,只是从旧门阀转到了新门阀而已——不过新门阀的底蕴没有旧门阀那种动不动几百年的深厚底蕴,皇帝能够将其扶植起来,自然也能将其覆灭,所以先用新门阀取代旧门阀,最后将新门阀打散,这确实也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办法。中书令陈尹作为早年间就跟随李世民征战的重臣,可以说关陇贵族的一面旗帜。李世民要在这面旗帜上签下自己的大名,联姻就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可以说,李信就是被李世民签在关陇贵族大旗上的那个名字。李信作为李玄道的独生子,与李世民的关系自不必说,而且李世民对他的态度也是天下人有目共睹,让他与陈家结为姻亲足以表达李世民对关陇贵族的特别态度。所谓政治就是这样的一件事,一旦说透了以后,就全是得失利益的交换,几乎没有半点人情可言。李世民看了李信一眼,问道:“对朕有点失望?”李信老老实实地回答:“有一点吧,不过也能理解。”李世民点点头,道:“能理解就好。有些事,朕不得不做。而且赐婚这件事,在我看来对你没有任何损害,所以就做了。现在看到你不讨厌陈家那个小女儿,朕就放心了。”李信愕然。真的假的?堂堂千古一帝李世民李二陛下竟然会和颜悦色地向自己这样的臭鱼烂虾解释他的动机?李信还以为李世民是那种杀伐果断,根本就懒得多解释一个字的类型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李世民确实是这样的人。他只不过是对李信比较特殊而已。李信毕竟是李玄道在世上留下的唯一血脉,而李世民又与李玄道感情极其深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世民珍视李信甚至还要超过珍视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他不希望与李信产生隔阂,才会这样屡屡放下帝王的威严去向李信解释一些事情。若是换了什么别人,你看他还解释不解释?更何况,又有谁特么敢不知死活地找李世民要解释?李信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很清楚,眼前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邻家大叔一样亲和的男人可是整个大唐最有权力的人。这样的人对他如此亲近温和,他可不能因此就觉得自己怎么了不起,或者就拽起来了。因此,李信当即笑着说道:“嗯。儿臣现在确实挺喜欢这桩婚事的,还要感谢陛下为我觅得佳偶呢。”李世民放心地笑了,旋即又道:“说着说着又扯远了。说吧,你这次来到底想要什么,朕会酌情考虑的。”见话题又回到了自己的来意上,李信松了口气。他刚才还绞尽脑汁在想怎么把话题拉回来呢,现在倒好,省力了。他后退半步,道:“微臣恳请陛下放过那些犯官的家属吧。”是的,他这次来宫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向那些无辜卷入政治斗争中的妇孺们求情。李世民微微皱起眉,语气稍稍变冷,道:“是王家和崔家让你来的?”他一直将李信当成是自己这一边的人,此刻李信却在为王家和崔家的人求情,这让他感到疑惑,隐隐也有种仿佛被背叛的感觉。李信坦然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是我自己想要来求情的。而且陛下有百骑司在手,微臣有没有跟王家或者崔家的人接触过,陛下肯定是清楚的。”李世民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道:“理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