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肉类在高温干燥的天气下,很快地丢失水分。李信背着的那条马腿,不过三天,就差不多变成马肉干了,又干又硬又韧,咀嚼起来腮帮子都发酸。但是,为了生存,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吃下去。当然,只有在饿得实在难受的时候,他才会吃。因为嘴里没有充分的唾液,吃东西就像是一种残忍的酷刑。灌满的水壶在后面几天的跋涉中又开始逐步减少,最后就剩下一点底。李信的眼神也从那一场大雨之后的自信满满,逐渐像漏气的皮球一般,变成了今天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能在大漠里遇上一场暴雨,这是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的事儿。李信遇见了。这却是很幸运。但现在有个更现实也更明显的情况摆在他面前:这样的暴雨短时间内不会有第二次了。一行七人虽然姑且还没有减员,勉强都在喘气,但这状况恐怕已经维持不了太久。原本健壮的包宏、高志、狄正业都已经比原来瘦了三圈以上,脱相到亲娘都认不出来。李信和润娘也是形容枯槁。尤其是润娘,本身就是个小姑娘,现在更是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精神萎靡极了。唐俭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年纪就大一些,身体就弱一些,现在更是气若游丝,上气不接下气,随时可能断气。窦梁依然是一行人之中状态最好的一个。但看起来也已经到了快要撑不下去的边缘。身形极度消瘦不说,步伐也不如当初轻灵又稳健。唯一还让人觉得有点希望的就是他的眼神,还是很透亮,像一把将要饮血的匕首,随时都能置人于死地。李信艰难地向前走着,忍不住冷笑着对窦梁说道:“早就让你自己逃命了吧?你非不肯,现在好了,跟我们大伙儿一起等死吧。”窦梁勉强笑了笑,没说话。“你特么笑你妈呢。”李信像吃了枪药一样骂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当初让你带着水自己逃命多好。要是你答应我,现在说不定都已经逃出生天,顺便帮我把大仇都报了呢!”在他的想象中,他这一番破口大骂一定是铿锵有力的。但实际上,因为饥饿和干渴,他的话听起来根本一点气势都没有,甚至完全不像是在生气,反而像是在撒娇。窦梁的笑容因此变得更加灿烂了一点点。李信翻了个白眼,暗暗在心里碎碎念道:要不是老子现在没力气,第一个就把你掐死,干,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其实窦梁是懒得解释。该说的他早就说过了——他带着水单独走也不一定就能走出这片戈壁,说不定是不为人知地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而已,有什么区别?不过他也知道,李信现在是太烦躁了,所以火气有点大。像这样穿行于荒无人烟的大漠,长时间受到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能维持住没疯掉已经很好了。骂骂人而已,他倒是不介意忍一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