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也因此,张毅的选择,绝不能与大部分人相同,程咬金等人皆有太宗庇护,而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弃子而已。平阳公主目光含煞,素手负于身后。“张毅,本公主对你的期望,绝不仅仅是让你出人头地,既然你拥有了元霸的马,就该有纵横天下,与世人不同的野望,十五日内,你若不能重掌光明军两万精兵,万里烟云照,本公主必会收回。”张毅闻言,赫然一惊:“公主殿下,这突厥马是某家缴获而来,怎地能随意轻取?”平阳公主嗤笑,其身旁那瓜子脸的女将轻轻拍了拍腰间的长剑:“张大人,只要有此物在,莫说你一个区区县伯,就算是皇宫大内,数千金牛卫拱卫之地,公主殿下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拦得?”一种被鄙视了的感觉浮上心头,张毅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但事实就是如此,平阳公主麾下,有百战之师,相比拱卫皇宫,在天下几十万大军中挑选而出的金牛卫,也丝毫不差。他张毅有什么?被人看中时,有遮天之能,而现在,连命都保不住,有谈何庇护身边的人?“存身,立命,才能纵横天下!张将军,本公主在行宫,敬候佳音!”说完,平阳公主率领数位女将,登车驱马,威风八面的走了。冷清的院落中,张毅怔怔的愣在原地,他有些想不明白,平阳公主此行,究竟是为何而来,若是处于爱才之心,本不应如此严厉,而张毅左思右想,自己纵使管束数万流民,但却无任何油水可捞,吃的是糠,产的是毫无价值的消耗品,且无半分技术可言,平阳公主却对他几番警告。“万里烟云照,兴许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了,李元霸无子无女,天妒英才,想必平阳公主,对此事也抱有莫大遗憾,如今睹物思人,对我一个区区县伯,严加管束,兴许也是聊以慰籍,心中遗憾。”老钱见公主等人离去,哈着腰来到张毅身侧。“少爷,平阳公主可是边城王将,柴绍之内人,坊间传闻,平阳公主早已死于王世充之手,更是有公主洗头池的遗迹在,依老朽所见,这平阳公主,不可走的太近,否则必有大祸。”老钱凝重的说道,声音虽然很轻,却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就算是张毅,也浑身一凉,内心里对于这个跟随当年车骑校尉的亲卫,也不敢小瞧了。因为据历史记载,平阳公主于武德九年,在灞桥南岸,数万将士自行发丧,死后入昭陵,溢号昭,追封为平阳昭公主,是大唐历史上,第一被追封的公主。算算时间,公主暴毙就在明年,虽不知为何而死,但如今的朝堂乱局已现,世家之争更是明枪暗箭,只等魏征的含仁而治理念行书一上,那些被割分了利益的家伙,一定会铤而走险。“少爷,老朽去趟九州商会,将夫人接回来?”张毅摇了摇头:“此事不急,九州商会的生意链,盘根错节,料想不会有人敢在映月小姐的看护下,铤而走险,如今,我们最要紧的,是将所有流民安置,至于夺回虎符,这非一日之功,光明军被拆散在六郡之地,河北道还有叛乱,此刻去求陛下,反而授人与柄,老钱,你将庄子里的人马,全部派往江南,趁着没人注意你们,务必要寻到新的落脚之地,如此方能万无一失!”老钱赫然失色:“少爷!你这是……”张毅摇了摇头:“唯有破而后立,方能解我危局,此去须知入阴府,唯有一死得从容!”说完,张毅牵来万里烟云照:“世家想让我不得好死,那某家就他们看看,小动物也是会咬人的。”一骑绝尘而去,庄子再次恢复往日宁静。后山,百丈峭壁顶端,立着一个黑衣汉子,极目远眺,见张毅出了庄子门,不仅黯然长叹。“无名小卒而已,还想翻江倒海?世家就如洪水猛兽,你不知收敛,终会自损至粉尘,只是,为何平阳公主对他另眼看待?此事须禀报陛下,否则烟云七十二骑,可不是吃素的,若他们出了宫门,这天下兵马,有一半怕是会不战而降!”流民营地,阵阵浓浓黑烟袅袅而起,在大营南侧,一处炭窑被泥土封死,只剩一处烟囱,喷出如龙吐息般的黑雾。喧闹声取代了往日的死寂,几匹健马穿过营地,带回来新的消息。“诸位,李若愚大人带领百人入山,凭借附子草之毒,已荡平狼患,只消等几日之后,山谷溪流截断,水坝建成,吾等就有了存身之地,再也不需受人白眼,如丧家之犬,过街之鼠,受人嫌隙了!”“李若愚大人有令,三日之内,作奸犯科者,偷窃惹事者,一并逐出营地,不论罪行,杀无赦!”健马穿梭在数万人居住的流民营地内,汉子有些嘶哑,却带着凌厉杀气的声音,并没有使得所有流民畏惧,反而有人显得兴奋异常,甚至热泪盈眶。张毅驱马至大营侧,远远见到一对母子喜极而泣。“姐姐,你用你的命,换了弟弟的命,昨夜我在梦里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现在又有了好消息,我们有家了,这里没有欺负你的突厥人,没有抢粮食的流寇,没有吃人的乱民,姐姐,我后悔了,我好想你啊!”如喃喃低语,却稚嫩尖利的童声传来,一处依树而建,搭着烂草席的窝棚里,半大的男孩紧紧抱住一个布包,纵使衣衫褴褛,却不曾用那布包的麻布庇体,张毅循声而来,望着男孩茫然而苦恼的脸颊,他想起了那日酒宴时,偏将蒋冲所说的话。“某愿舍八尺之躯,为世人谋一餐一饭,终其一生,愿让天下再无饿死之人。”蒋冲是武将,被燕公李艺明升暗降,派往敢死营,目睹无数悲欢离合,但饶是如此,却也没能让他忘记半分初衷,张毅也曾试想,老母亲将最后活下去的机会,给了自己的儿子,那是一碗混着糠的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