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解脱，又像是无穷无尽的希望。许久，当他呼吸声断绝的时候，张毅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他看着陪伴自己至今的高明瑞死于自己眼前，他感觉到了无比的慌张和恐慌。“将军！”李作林上前一步，一只手搭在张毅的肩膀上。张毅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抽开了李作林的手，随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起来，抓住了高明睿身上的麻布。“你哥还在等你的消息！”张毅轻声的说。“他把你视作世间唯一，你是他最后的一个亲人了，如果你死了，你哥哥会找我拼命的！”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李作林看着自己的手，心中泛起无比的苦楚。张毅没有疯狂，也没有失去理智，相反，他冷静得过分。但就是这份压抑极深的冷静令人产生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拖着高明睿的麻布，拉到了一个阴凉的角落。跪在地上，张毅眼中的仇恨，如同大火燃尽，到了春天疯长的野草一般，猛的窜升了起来。“将军，丁杰撤入山中，麾下守军数量未见减少，而且他们几近将整个沛县搬空，牛羊猪肉食有数千，狗肉数之不尽，若大军围攻，3月之内也未必能耗尽他们的粮食，某家来此，是为了找寻破解之法！”李作林知道这个时候提起这些不合适，但他也知道，张毅绝对不能消沉下去，一旦消沉，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再也无法救下他了。张毅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的从地上站起。“城中可还有丁杰大军！”李作林拱手。“多半都已伏诛，少半听从玄甲军将军指令，押送至丁杰大军，原本驻扎处！”张毅微微点头。“柴邵呢！”闻听此言，院中的其余士兵，脸上露出了羞愧之色，李作林暗叹一声。“柴将军重伤，如今仍在大营歇息，数日不理公务，而我此次携带统军兵符，准备交给将军！”张毅转过头来。“丁杰的事情与我无关，这枚虎符我不会接，况且我已染了天花，你们速速离去，莫要再来了！”说完此言，张毅向屋子里走去。李作林则是顷刻间拦在他面前，随后单膝触地，将锦囊捧在了手心里，递到了张毅眼前。“张将军，丁杰之祸患已经联绵两郡，非大将不能克之，末将有自知之明，早已呈报朝廷，可来信上说，能破丁杰者，为张将军也！”闻听李作林的话，张毅呼出一口长气。他转头望向墙角，高明睿，不再呼吸的尸体，眼神中露出了一丝难以压抑的恨意。他不恨丁杰，只恨自己的疏忽大意，原本他有机会救了这个小子。却万万没想到，如今竟是到了这样的境地，连他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全，这种恨更倾向于无能之恨。这让张毅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不过见到这枚兵符的时候，她的心里涌起一种特别的感觉。当初他只是一个从未领兵作战的小人物，为了功名利禄冲在最前，凭借着对于这场战役的了解，获得了大胜，但也让他卷入了更深层次的漩涡之中。他不相信自己无能，这是时代已经不再像之前的乱世，如侯君集，秦叔宝等人所经历的磨难，比起他来要多上数倍不止。而若他就此消沉，岂不是随了那些人的意。而他若毫无功劳的埋骨于此，又何谈去面对真正的死亡。张毅咬了咬牙，一只手摸向了兵符，却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深深的吸气声，突然在墙角传来。这令在场的所有人顿时一愣，而张毅将目光传过去，就见到已经没了呼吸的高明睿，竟然缓缓张开了眼睛。这让张毅吓了一跳，不过见到高明睿重新微微起伏的胸膛，惊喜顿时涌上心头。窜到了高明睿的身旁，张毅抓住高明睿的肩膀，眼神里带着惊喜说道。“你小子没死？你小子居然没死！”高明睿的脸色好了不少，渐渐的多了一丝常人的红润。“将军说要带我看遍大千世界，我又怎么舍得死？”听到他的话，张毅顿时放声狂笑，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次日许多李作林麾下的将士涌进了沛县县城之中，这些人披着麻布的蓑衣，脸上罩着厚厚的口罩。他们挨家挨户的搜寻，将染了天花的人聚在一起。李作林先来了几头牛，听从张毅的指示，将患病之人身上的天花，涂到了牛身上的伤口上。而剩下的人则是在炎炎夏日之中，在院中燃起了熊熊篝火，石灰粉，从山中采出来，炸成粉末之后，均匀的铺在院子里。众多染病之人，围在火堆旁，身上裹着厚厚的麻布，层层的汗水浸湿了麻布之后，滴落到了石灰上。这样的场景，在沛县县城之中比比皆是。高明睿的气色比昨天好了一些，能够自己站起身来，从施粥点取来食物。而张毅却是病倒了，左胸处的伤口，让他的病症更加强了几分。持续两天未曾降下去的高烧，让张毅也失去了神智，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见到李作林忙来忙去。又时不时见到一脸傻笑的高明睿，坐在他的炕边喝粥。这让张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己已经活了一世，如今这一年多的时间，算是赚到的。而高明睿则不同，这小子，至今也不过二十几岁，正式壮年时期，若是在此时殒命，那是张毅最大的遗憾。稍许有些神智的时候，张毅感觉到了高明睿的痛苦，皮肤下仿佛有虫子爬来爬去，瘙痒的感觉越来越重，只有在靠近火堆的时候，那样的苦楚才会消失一些。但离火太近，炙热的烘烤令他的皮肤感觉剧痛，纵然高明睿时不时为张毅更换麻布，但那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也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之中，张毅第1次有了饥饿的感觉，喝下了一碗粥之后，他却又吐出来半碗。但好歹张毅终于是挨过了高烧，而李作林也带来了新的消息。“将军，丁杰麾下的大军动了，从山中有千人的步兵，来到了沛县城外，一直按兵不动，但却有人进了沛县县城，应该是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