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作林来过两次,原本他一直陪在张毅床前,他恨不得以身受罪,代替张毅承受这样的生命危险,但见到张毅二次醒来之后表现而出的虚弱,李作林知道如果自己再从这里呆下去,恐怕会很有打算将张毅带回长安城。所以他不敢再停留下去。所幸感染过天花的人,不会再感染这种病,高明睿这个傻个子,成了整个沛县城中最为轻松的人,他有时会为其他的病人送些水米,有时会像火堆里加几根干柴。迎来送往的视线,都带着惊讶以及不敢置信,还有深深的希望。三天的时间飞速而过。哪怕张毅待在屋子里,也感受到了沛县城中弥漫开的紧张气氛。李作林顶盔贯甲,从木屋外走进来。“张先生,丁杰挥军而下,如今在沛县城外四里之地,虎视眈眈,末将已按照您的吩咐,示弱于敌,但很明显,丁杰有自己的如意算盘,看他的打算,是想截断我们的退路!”张毅嘴角微勾。“凭他手下万人,安敢断我退路?”李作林霍然抱拳。“张先生,丁杰此人狡猾如狐,而且足智多谋,莫将与其对战,颇有几分忌惮,唯恐重蹈覆辙,而如今兵中没有主将,张先生,可否暂代一职?”听到李作林的话,张毅皱着眉头望来。李作林身披亮银铠甲,生得本就气势雄伟,如今被这银色的铠甲笼罩,更像是天神下凡。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有一份激动,以及难以压抑住的恐慌。张毅可以理解,恐怕换做任何人,前面有万人大军,后面是充满了瘟疫的城池,谁知道李作林这么长时间之内,一直在扛着怎样的压力。而那些军营中的士兵,他又是用什么手段压下来,使他们不再畏惧天花,从而驻扎在城池之中。张毅对此不了解,但他却知道,李作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个年代,天花是不治之症,碰上非死即伤,而且最轻的也是毁容,这样的情况之下,想要将这些民心思变的人压住,恐怕要费尽心思。“好,我可以替你暂时掌管全军,但将军的职位以及虎符,还是交给柴邵吧!”李作林微怔了一下,随后抱拳退后。“末将静待将军康复!”张毅轻轻点头,李作林转身而去。望着窗外绚烂的阳光,张毅看着手背上生出来的天花,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消失的一干二净。“希望你有所成就吧!”就这样,一日时间飞速即过,次日张毅服下药之后,高明睿从外面赶了进来。“先生城里出事了!”张毅眉头一挑。“城里处处是天花患者,何人有如此胆子敢来这里生事?”高明睿急忙说道。“就是那些得了天花的人,他们其中一部分,觉得自己无法再撑下去,想要出沛县省亲!先生,从城外大营之中传来消息,柴邵已经下了令,城内有人靠近大门百步者,杀无赦!”张毅瞳孔一缩,这样的决定虽然无可厚非,但未免太过激烈,况且沛县城池之中,还有诸多未曾被感染之人,以及有了天花抗体的人。柴邵如此狠毒,想将所有人关死在这里,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站起身来,让高明睿带来了两根拐杖,一步一顿,缓慢的从小院走出。门口已经有一辆马车停稳。“张先生,我等已经种了牛痘,是李大人留我等下来,听候指示的!”马车周围,十数个黑甲汉子分立两侧。腰间挂着直刀。这种刀张毅认识,正是当初出自于突厥俘虏之手,在武功县城外打造而成。当时张毅记得,这种刀出了不到3000,其中多半配给了冯立将军,如今能在这几人身上见到张毅生出一丝怀念。几人搀扶他上车,马车摇摇晃晃之中,张毅等人来到了西城门处。刚刚撩开门帘一个将领的大吼声传了过来。“将军有令,凡靠近城门百步,乱箭射死!”声音如雷霆,中气十足,令人听了之后震耳发聩。张毅见到道路前方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灾民,数量不下千人。他们推着板车,其上多用白布覆盖,更有甚者拉帮结派,已经来到了城池前不及百步。这是极其危险的行动,让张毅的脸上浮现焦急。“张将军这些人预谋已久,车上的水潭之内,多半都是染了天花的,而他们身上的麻衣,更是沾有血渍,这东西若是流落在外,只需一件就可以让一个村庄的人死于非命,如果瘟疫扩散开,那下场不言而喻!”张毅何尝不知道天花这种东西的恐怖性,这种病毒极难被杀死,寿命很长,这些患者穿过的衣服,和血液被污染的水,都会成为病源。一旦传播开,万人大城,也不过数月之间覆没。这种恐怖的东西,又怎能让其带出去?只是看这些人的态度,若背后无人指使,张毅是绝对不信的。忽然就在张毅想要下车走到人群中,探查一下情况的时候,前方原本朝向城门方向的人,大部分的将目光转了过来。“你们看,那个人不是当初丁杰麾下的谋士吗!”有人对着张毅喊出了声,刹那之间,上千人的目光投了过来,一些人充满仇恨,一些人则露出沉思,包括最多的,则是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管他曾经是什么身份?今天他一定是想要出城,大家拦住马车,只要他能出去,我们也要出去!”乱糟糟的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张毅甚至连动都没动,就已经被人群完全的包围了。数个黑武士拔刀,围在了马车旁边。“张先生,恐怕这其中有诈!”那李作林留下来的校尉,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沉重,上千人,纵使这些人中多半都是天花患者,可只要其中有一部分心怀歹意,用人数淹没他们这几个人不在话下的。张毅也被惊住了,他在丁杰麾下的时候,总共出过门一次。可是如今,竟然弄得人尽皆知,这背后必然有人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