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笑道:“看你这样子,不知的还以为我们之间有误会……当日我被官府缉捕的原因你也知晓,不过是看到不平之事,强自出头,本以为会在风中熬上一夜,谁想竟有机会跟你一起品酒……从那夜后我便对你的酒难以忘怀,这不刚到洛阳,就让人拿了这令人朝思暮想的美酒来?”
杨云微微皱眉,道:“你的酒,是从我店里买的?”
“绝对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头年里就有人从你店里买酒,送到南市这边,杨小兄弟一向精明,不该到现在才知晓吧?”白衣男子哈哈笑道。
杨云当然知晓,不然根本没法解释年前生意好的时候每天两百坛酒到哪儿去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杨云面色有些不悦。
白衣男子一怔,随即正色道:“杨小兄弟想问我的姓名和出身来历?”
杨云没回答,无异于默认。
“好吧。我先提个问题,你虽是方外人,但也在尘俗厮混,以你所知,这天下间剑法最好者乃是何人?”白衣男子问道。
杨云神色冷峻:“自然是裴将军。”
当世名家,杨云来到洛阳后可是下过苦心研究的,自然知道天下间有一人被世人尊称为“剑圣”。
裴旻,河东闻喜人,《独异志》载,他“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旻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而入,观者千百人,无不凉惊栗”。又据《历代名画记》,画圣吴道子因见裴旻剑舞,“出没神怪”既毕,乃“挥毫益进”。
颜真卿做诗《赠裴将军》:“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王维詩云“腰间宝剑七星文,臂上雕弓百战勋。见说云中擒黠虏,始知天上有将军”都是盛赞裴旻剑法之精妙。
裴旻的剑法被誉为唐代“三绝”之一,一个习武人的剑法能够与李白的诗词,张旭的狂草并称为“三绝”,足见其技艺非常高超,已至出神入化之境。
但裴旻目前在河东为将,不可能跟眼前这人一样自由散漫,行走于天下,甚至会打抱不平。
侠以武犯禁,乃是朝廷大忌。
白衣男子微微笑道:“你所说的裴将军,正是我师弟……我与他同拜恩师门下,早他几年入门,算是他的师兄。”
“当真?”
杨云听了不由皱眉。
他虽然知道裴旻剑法了得,却不知裴旻师从何人,但也不觉得此人有必要冒充裴旻的同门。
杨云心道:“此人心高气傲,若说他冒认裴旻同门,只为给自己戴高帽?实在说不通。”
白衣男子叹道:“难怪杨小兄弟不信,一个是朝廷金吾衞大将军,一个出身草莽,任由谁都不会联系到一块儿去,但我跟他志不同道不合,他喜朝堂争名逐利,而我更好行走天下行侠仗义……不过同门之事并非杜撰,若将来有机会碰到,他怎么都要认我这个师兄。”
“如此说来,阁下剑法了得?”杨云道。
“算不上,剑法这东西,只是一定套路的展现,真要生死间搏命,拼的是眼疾手快,难道真要跟大娘一样,在那儿舞上半天,让人眼花缭乱之余大声叫好不成?”白衣男子笑着说道。
提到“大娘”,杨云自然而然地记起当日此人曾委托自己到洛阳传递消息。
白衣男子道:“说来颇为遗憾,你到洛阳这半年时间,大娘都不在,你去春风巷,应该没见到她人吧?”
“是。”杨云点头。
“但这也避免了她一场危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没见过她的剑舞,是你没眼福。”白衣男子笑着打趣,“对了,你没见到她本人,她徒弟总该见过了吧?”
杨云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之前曾献舞的那女子?”
他说的是米家兄妹请他饮宴时,突然出来表演剑舞的女人。
“就是她,她是大娘这几年最得意的弟子,若非知你跟我的渊源,她不会出来表演才技,也是通过她,我得知你跟米家间的关系,正好我北上途中听说龙虎寨劫官货之事与米家有关,便出手相帮。”
白衣男子说到后面,神色严肃了许多。
杨云板着脸:“那我先替米家上下感谢你。”
杨云可不想平白无故欠此人一个人情,明明是帮米家,怎么跟我扯上关系?
白衣男子哑然失笑,半晌后道:“我做这些事,并不求你回报,行侠仗义不过为求心安。我听闻你到洛阳后,半年时间便名动天下,先预知地动,后于君前立威,你可说是道家难得的少年天才,就算当世道家第一奇人张果,也没你这般大出风头。”
“不敢当。”杨云道。
白衣男子轻叹:“但随着你名动天下,也招惹来不必要的是非,闻听你与河南尹刘衡政过从甚密,可要小心此人。”
杨云微微皱眉:“此话怎讲?”
“有些事,没法跟你明言,不过你要知这官场中人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好似此番米家遭遇,真以为龙虎寨是随便劫货?其中缘由,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白衣男子讳莫如深,转而一笑,“事情都已过去,不提也罢,回到洛阳后我最想的就是每天抱着美酒痛饮,这一坛哪够畅快?不如卖我个面子,让我多买几坛酒回去如何?你放心,我定不会转手变卖,坏了你的营生,我要自留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