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马莎在河堤上谈话已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从那时起,我就没见到过她。可是,她和皮果提先生通过几次信。她热诚合作,却尚无结果;我也不能从他告诉我的话中断定我们此刻能对一爱一米丽的命运作什么推断。我承认我对她的回来已不抱希望,越来越认为她已经死了。皮果提先生依然坚持那信念。就我所知——我相信我把他那颗诚实的心看得很清楚——他坚信他能找到她。他从来没有动摇过。他从没失去过耐心。虽然想到他那坚韧信心一度失去会造成的痛苦我就不安,可他的信心中有一种那么富于宗教一性一*的东西。有一种那么表现了深情的东西,它使人感到他的信心植根于他美好天一性一*中最纯洁的深处,使我对他越来越敬重。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无所事事的老实人。他一生都是个踏实吃苦的实干家。他也知道,当他需要别人帮助他做某件事时,他自己仍需努力做那件事以自助。由于生怕旧船房的舷窗内没有灯光,他曾夜间步行前往雅茅斯。为了能从报纸上读到一点和她大约有关的消息,他曾拄杖而行7、80英里。听了达特尔小一姐告诉我的话,他就乘船去了纳不勒斯,然后又回来了。他的旅行都很艰辛;因为他一味省钱,留着找到一爱一米丽后再给她用。在这所有的找寻中,我从没听见他诉苦,从没听他叫苦累或说他已感到心灰意懒。我们结婚以后,朵拉也很喜欢他。他站在她沙发一边,手拿着他的粗布便帽。我的娃娃妻子怯生生地抬起脸,用惊奇的蓝眼睛看着他。这情景好像就在我眼前一样。有时,日落之后的黄昏,他来和我谈话,我把他带到花园里,他边吸烟边和我慢慢踱步;这时,我就清清楚楚记起他离弃的家,那晚间室外风儿悲号而室内炉火通明的家,在我童年时看来,那个家总那么惬意。一天夜里的这个时分,他告诉我,他前天晚上外出时,看见马莎在他住所附近等他。马莎请求他在再见到她之前,无论如何不要离开伦敦。“她告诉过你为什么这样吗?”我问道。“没有,卫少爷,”他沉思着摸一着脸回答道。“我也这么问了她来着,可她说她不能说出来。”对于这消息,我除了说些相信他不久便可看到她一类的话,没说什么别的,因为我已很久不用渺茫的希望来给他打气了。我也说不出这消息在我心里引起了什么样的臆测,而且那些臆测也是很没把握的。大约两星期后的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我对那一一夜的情景记得很清楚,那正是米考伯先生那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第二天。已经下了整整一天雨,空气中还是湿湿的。树上的叶儿茂茂密密,吸饱了水而下垂着;雨已停了,天色*仍灰暗;充满希望的鸟唱起了愉快的歌。我在园中徘徊时,暮色*渐渐在我四周聚拢,鸟声也渐渐变低了。那种只有乡村夜间才有的寂静随夜色*铺开,除了树枝上偶然滴下的水珠,最轻的树也不动了。我们的小屋旁有由葡萄架和长春藤组成的绿色*小配景;透过那小配景,我能从我散步的花园看到屋前的大路。我脑里正转着许多念头时,不经意把眼光投往这一边。于是我看到一个穿着寒伧外衣的身影。这身影急急向我俯下一身一子并招招手。“马莎!”我朝那身影走过去并说道。“你能跟我走吗?”她声音低而急切切地问道。“我到了他那儿,可他不在。我把我要他去的地方写下来,亲手放到他桌上。他们说,他不会在外面逗留很久。我有消息要告诉你。你能马上来吗?”我的回答是马上走出大门。她做了个急切切的手势,像是请求我忍耐而不要出声,然后她朝伦敦那个方向转过身去。从她衣服上的泥痕看来,她是步行从伦敦来的。我问她,我们是否去伦敦。她像先前一样做了个很急切切的手势示意肯定的答复。我拦住一辆过路的空客车,我们便上了车。我问她应叫车夫朝哪儿赶时,她答道:“只要是靠近黄金方场就行!赶快!”说罢,她就踡缩在车厢一角,用一只颤一抖的手捂住脸,好像受不住任何声音刺激一样。当时,我也受了很大刺激,希望和害怕这两种矛盾心理交织着使我头晕眼花。我瞪大眼看着她,想从她那里得到点线索。可是发现她那样强烈地想保持沉默,又感到自己在那种情形下我亦欲安静,也就不去打破那沉默了。我们一路前行。她一动不动,除了有时朝窗外看看,好像还嫌慢了一样;实际上我们走得很快。我们在她说的方场入口处之一下了车。我叫车夫把车停在那里,以备万一用得着。她把手放在我胳臂上,催我走进那些很暗的街道之一。那一带像这样的街道有好几条,那里的房子也一度是独户住的好住处,但现在已沦落为论间出租的贫民住处了。在这样的一幢房子打开的门前。她松开我胳膊,向我招手,让我跟她走上了像是通往街道的排水沟一样的公用楼梯。那房子里住满了人。我们往上走时,房门都开着,不断有人探出头来;在楼梯上,我们和上一上一下一下的人擦身而过。走进来前,我们曾从外面往上看,看到些女人和孩子趴在窗口花盆上;后来从门口探出头来的人也大多是他们,大概我们让他们感到好奇。楼梯是嵌板的,很宽,乌木什么的栏干很粗;门上方有刻成无花果形的檐板;窗口有宽宽的座台。不过,所有这些旧时的排场遗证都很凄凉地被破坏了,变脏了;腐烂、潮一湿加上久远年月已使地板变一软,有些地方很不结实,甚至都不安全了。我看出,到处都有过把新血输入这个旧机器的尝试,廉价的松木曾被用来修补那贵重的旧木工部分;可那种尝试就像让一个落魄的老贵族和一个卑贱的穷人结婚,这悬殊的双方都打量了对方后却步了。楼梯上有几个后窗已变黑,或完全被塞起来。在还有窗子的地方都几乎没有玻璃了;那坏的空气似乎都是从坍塌的木框架中渗进来的,却再不肯离去;我从那些坍塌朽烂的木框架中,从其它没有玻璃的窗子中,看到别的房子也是这样,还看到下面令人目眩的脏院子——那是那幢房子的公共垃圾堆。我们往最上面一层走去。途中,有两三次,我觉得在模糊光线中可见到一个女人身形的裙裾在我们前面往上走。我们转到去顶层最后一段楼梯时,看清那个身影在一个门前停了一下,然后那身影转动了门把手,走了进去。“这是怎么回事!”马莎低声说道,“她进了我的房间,我不认识她呀!”可我认识她。我惊奇地认出她是达特尔小一姐。我用几句话向我的向导说明这是我从前认识的小一姐。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从她的房间里传出了动静,不过从我们站的地方听不出那里面的人说的什么。马莎一脸吃惊地又做了和先前同样的手势,领我轻手轻脚上了楼。然后,她推开一扇似乎没锁的小后门,走进一个屋顶呈斜状的空阁楼,这阁楼并不比一个碗橱好多少。在这阁楼和她称为她的那房间之间有扇半开的小门相通。我们走得气喘吁吁地在这里停下,她把她的手轻轻放在我嘴上。我只能看出:前面的房间相当大,里面放了张床,墙上有些普普通通的船的图画。我看不见达特尔小一姐,也看不见我们听到她对其说话的人。当然,我的同伴也不能,因为我站的位子太好了。有一会儿静寂无声。马莎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放在耳边作出倾听状。“她不在家并不关我的事”,萝莎·达特尔小一姐傲慢地说道,“我并不认识她,我是来看你的。”“我?”一个柔软的声音接着说道。一听到这声音,我浑身一颤——这是一爱一米丽的声音!“是的,”达特尔小一姐答道,“我特意来看你的。什么?你不为你干了那么多丑事而害臊吗?”她语调中那坚决而冷酷的憎恨、那残忍而严厉的锋芒、那压抑着的愤怒,使她整个人就活灵活现在我面前一样。我好像看到她站在灯光下。我好像看到她目光炯炯的黑眼睛,被激*情烧得变形的身一子,我还能看见在她说话时穿过她嘴唇的那不断颤一动并变得灰白的伤疤。“我专门来看,”她说道,“詹姆斯·斯梯福兹的心上人;看那个跟他私奔而成为她家乡最下贱的人闲谈资料的那丫头,那个配斯梯福兹那种人的大胆、放肆和老练的伴儿。我要见识见识这是什么东西!”传来一阵窸窣声,好像是那受了这么多侮辱的可怜少女往门口方向跑似的。于是那说话的人立刻把她拦在门口。又是片刻沉默。达特尔小一姐又说话了,她的声音是从紧闭的牙缝中挤出来的,她还朝地上跺了一下脚。“别动!”她说道,“否则我要向所有住在这房子里和街上的人揭露你的丑事!如果你要躲开我,我就要拦住你。我可以抓住你的头发,也可以用石头打你!”我听到的唯一回答是吃惊的低语,随后又是一片沉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方面我很想阻止那谈话,另一方面又觉得我出面尚没资格,只有皮果提先生有看望她和救助她的权利。他就再不来了?我急躁地想。“好!”萝莎·达特尔轻蔑地笑道,“我总算看见她了!嘿,他这可怜虫,被这个假贞洁、装着羞答答的东西迷住了!”“哦,看在上天份上,饶了我吧!”一爱一米丽绝望地叫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我的不幸了,看上帝的份上,如果你自己也要受饶恕,那就饶了我吧!”“如果我也要受饶恕!”对方恶狠狠地接着说道;“你觉得我们有什么相同之处?”“除了一性一*别,什么也没有,”一爱一米丽大哭着说道。“喏,”萝莎·达特尔说道,“这就是那么一种有力的理由,由那么无耻的一个人说了出来!就算我除了轻视你、憎恨你还存着别的感情,也会为你这理由而冻结。我们的一性一*别!你是我们一性一*别的一种光荣呢!”“我应当被这样责骂,”一爱一米丽说道,“不过这太可怕了!亲一爱一的,亲一爱一的小一姐,想想我受的苦,想想我是怎么堕一落的吧!哦!马莎,回来吧!哦,我的家呀,我的家呀!”达特尔小一姐坐在靠门的一把椅子上,眼睛朝下看,好像一爱一米丽就伏一在她前面的地板上。这时,她在我和灯光中间,我可以看到她噘一起的嘴,还有她那眼神贪婪得意而残酷又专注的黑眼睛。“听我说!”她说道;“把你那伪装的本领留着去骗那些会轻信你的人吧。你希望用眼泪打动我?这并不比你的笑脸更能迷惑我,你这个被买下的奴隶!”“哦,对我发发慈悲吧!”一爱一米丽叫道,“对我表示点同情吧,否则我会发疯、会死的!”“比起你犯的罪来,”萝莎·达特尔说道,“这惩罚一点也不重。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你想过你已经毁掉的那个家吗?”“哦,我怎么又不是每天每夜都在想它呢!”一爱一米丽叫道,这时我才看到了她。她跪在地上,头仰着,脸儿苍白向上看,疯狂地向前伸出双手,头发披散。“无论我睡着还是醒来,没有一刻它不是在我眼前,它总是像我当初永远永远离开时的那样子!哦,家啊,家啊!哦,最亲一爱一的舅舅,如果你知道你的一爱一心在我堕一落时给我带来的痛苦,那你就是非常一爱一我,也决不会一如既往地给我以一爱一心了;你至少曾向我发过一次怒吧,那也会让我好受点!在这世界上我得不到半点安慰,就因为他们都那么一爱一我!”她伏一在坐在椅子上的那人面前,乞求似地想去抓住那人裙角。萝莎·达特尔坐在那里有如一座铜像一样无动于衷。她紧闭着嘴,仿佛知道这时她必须努力控制自己——我写的是我一心相信的东西——否则,她会去踢那秀美的人儿。我清清楚楚看见了她,她的脸、她的一性一*格都似乎用了全力要那样做。——难道他就再也不来了?“这些可怜虫的可怜虚荣心!”把怒气终于控制到可以说话时她说道。“·你的家!你以为我会想到你的家吗,你以为你会给那个卑贱的地方造成什么用大量金钱也无法完全补偿的损害吗?你的家!你是你家生意的一部分!你像你家经营的货一样被人买卖!”“哦,别这么说!”一爱一米丽叫道,“无论怎么说我都行,可是不要把超出我能忍受的侮辱加在像你一样可敬的人们身上呀!如果你不可怜我,也请你尊敬他们一点吧!因为你是个上流女人呀!”“我说的,”达特尔没理睬上述的请求,说道,并扯开自己裙角不让一爱一米丽碰到;“我说的是·他的家——我现在住的地方。这,”她冷笑着伸手指着那伏一在地上的少女说道,“这就是那么使贵族母亲和少爷儿子失和的宝贵原因,这就是那个她连为其作婢女的资格都没有的家庭之悲剧的原因,这就是那愤怒、怨恨、责难的原因。这个贱货被从海边拣起,被看重了1小时后又扔回了原处!”“不是的!不是的!”一爱一米丽握起手说道,“他和我偶然相识时——但愿就没有过那一天呀,但愿我活着时没遇上他!——我也是和你或世上任何能嫁给好人的好姑一娘一。如果你住在他家,也认识他,你也许就知道,对一个软弱而一爱一虚荣的女人来说他有多大的力量。我并不为自己辩护,但我很明白,他也很明白。或者当他临死时而因此内心不安时他会很明白,他用了所有力量来欺骗我,于是我相信了他,信任了他,也一爱一上了他!”萝莎·达特尔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往后一侧身,然后朝她伸出一击。她的脸那么凶,愤怒使那脸的色*和形都变得可怕。我几乎是扑到她们中间。那狂舞的拳头落了空。她站在那里,喘着气,同时用她所能表现出的极度愤恨看着一爱一米丽,而且由于轻视和愤怒而从头到脚发一抖。我相信,这是我在那以前从没见过的情景,以后我也再没见过这种情景。“·你一爱一他?·你?”她握着颤一抖的拳头叫道,好像只要有武器,就可以把她仇恨的对方杀死。一爱一米丽已退到我看不见的一角,没有回答。“用你那无耻的嘴,”她继续说道,“对我说那种话?他们为什么不用鞭子一抽一打这种东西!如果我可以发这种命令,我就要他们把这个丫头打死!”我很相信她会那么做。只要她还那么狂躁暴怒,如果她手上有刑具,我不信她不会用。她慢慢地,慢慢地,笑了起来,手指着一爱一米丽,好像后者是遭到人神共弃的可耻东西。“她一爱一!”她说道,“那么一块臭肉!她还要告诉我,说他竟还对她喜欢过?哈,哈!这些生意人都是些多会骗人的家伙!”她的嘲笑比她那不加掩饰的愤怒更甚。相比之下,我宁愿做后面那种情绪的对象。可是,她的渲泄只是片刻的事。她马上把它克制着,压抑了,虽然那会在她心里把她撕一裂。“我专门到这里来,你这一爱一情的甘泉,”她说道,“看一看——就像我一开始告诉你的那样——你是什么样的东西。我想见识一下,现在我满足了。我也要告诉你,你最好马上去找你那个家,把你的头藏在那些正在等你、可以用你的钱来安慰他们自己的那些好人中吧。等到一切都成为过去,你又可以相信、信任并一爱一上了,你知道!我以前觉得你是一个过了时的破玩具!一个生了锈的被扔掉的不值钱铜饰物。可是,一发现你是一块纯金,一个真正的闺秀,一个蒙冤的无辜人,有一颗满怀一爱一情、忠诚的幼一嫩的心——看上去挺像,也和你的故事很合适!可我还有些话要说。要听清楚,因为我说什么?就做什么。你听见我的话了吗,你这个仙女一精一灵?我说什么,就做什么!”她又发作了一会,但像一阵痉一挛那样过去后,她又笑了起来。“藏起来,”她继续说道,“如果藏在家里,就藏到别的地方去,那应该是人们找不到的地方;去活着,无声无息地活——或者,更好的是,找一种无声无息的死。我猜想,如果你那多情的心不胀开,你就没办法让它安静!以前我听说过这些办法,我相信找到这些办法并不难。”一爱一米丽低低的哭声把她的话打断了。她停下来,像欣赏音乐一样听那哭声。“也许我天一性一*古怪,”萝莎·达特尔继续说道;“可是,我不能在你呼吸的空气中自在地呼吸。我觉得这空气是不洁的。所以,我要把它净化,我要把你清除出去。如果你明天还住在这里,我就要把你的故事和你的身份在公共楼梯上公布于众。我听说,这房子里住了些正经女人,像你这样的漂亮角色*和她们在一起而不出点风头那就太可惜了。如果,你离开这儿,以任何假身份(我不干涉你,只要你愿意保持真实姓名和身份)藏在本市任何地方,只要我打听到了你的藏身之处,我也会那样做。由于得到不久前向你求婚的那个男人的帮助,我在这方面很有把握。”难道他就永远永远不来了?我要在这种情形下忍多久呢?我能在这情形下忍耐多久呢?“天哪,天哪!”可怜的一爱一米丽绝望地叫道,那声音我相信就连最铁石的硬心肠人听了也会被感动的,可是在萝莎·达特尔的微笑中并没有丝毫怜悯的表示。“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怎么办?”特拉尔接过去说道,“在自己的回忆中过幸福的日子吧!把你的余生用来回忆你对詹姆斯·斯梯福兹的一爱一情吧——他要你做他佣人的老婆,不是吗?——或用来感激想把你当礼物收下的那个正直可贵的人吧。如果,那些骄傲的回忆,你对自己品一性一*的感受;或他们使你在一切具有人形的东西的眼中达到的光荣地位,都不能使你能支持得住,就去嫁一个好人吧,满足他的屈就吧。如果这都不行,那就死掉!对那种死,那种绝望,路多着呢,垃圾堆多着呢——去找条路,逃到天上去吧!”楼梯上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确信,我辨得出这脚步声。这是他的脚步声,感谢上帝!她说这几句话时,一面缓缓从门口走开,走出了我的视线。“不过,记住!”在打开了另一扇门走出去时,她严厉地慢慢说道,“我打定主意,为了我的一切理由,也为了我心中的仇恨,除非你一点也不让我知道你的踪迹,或者除非你把漂亮的面具全摘下,否则我就要赶走你。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我说什么,就做什么!”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和刚刚走下去的她擦身而过——冲进了房间。“舅舅!”随着这两个字是一声可怕的喊声。我停了一下,再往屋里看,看到他抱起了失去知觉的她。他朝她的脸端详了几秒钟;然后俯下去吻了一下——哦,多慈一爱一的一吻!——然后他一抽一出一条小手帕盖到那张脸上。“卫少爷,”他蒙上她的脸后,用低而发一颤的声音说道,“我感谢天父,我的梦想成真了!我诚心诚意感谢他,因为他用他的意志把我引到我的宝贝这里!”说着,,他把她抱在怀里,看着那被蒙上的脸,把那失去知觉而一动不动的她抱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