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礼曾经在脑海里描绘过再次回来伦敦的情形。
可能是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在纽约一事无成,他的坚持和努力都仅仅只是徒劳,乔治和伊丽莎白的预测终究还是正确了;可能是众星捧月地载誉归来,演员事业取得了巨大的突破,机场接机的人群就围堵得水泄不通,以闪亮登场的姿态宣告了自己的回归。
当然,蓝礼期待的是后者。
只是,事实和想象总是有些出入,回来伦敦的时间比预期之中早了许多,而且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他的事业仅仅只是处于起步阶段。当初接拍“爱疯了”的时候,蓝礼就考虑过这种情况,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并不害怕重新回来伦敦,他对伦敦这座城市本身也没有恶感,他仅仅只是不喜欢那种来自家庭的无形枷锁,仿佛天罗地网一般,无处不在地束缚着他的一言一行,从行动到思想,从皮囊到灵魂,就连每一个脚步都有着规章制度,任何一点点出格的举动都可以引来非议。
更重要的是,这些非议都只是背后的闲言碎语和意味深长的目光,面对面时,大家依旧摆着友好善良的面孔,只是慢慢地疏离,无声无息地把当事人圈禁在一个角落里,那种无法言语的憋屈和压抑,根本找不到发泄口——如果真的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人人都会以看待神经病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不会上前劝阻,也不会妄加议论,依旧是用无声的审判将一切都平复下来。
这种压力和审视让人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没有梦想生存的空间,也没有自由呼吸的空间,甚至就连自己存在的空间都没有。每个人都仿佛被束缚成为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个性和思想都没有了生长的土壤。
上一世,他已经体验过这样的生活;这一世,他不要重蹈覆辙。
重新回来伦敦,虽然他不是功成名就的演员,但他却成功地在自己梦想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步伐。也许,这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而已,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两世人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他找到了自己,并且咬牙坚持了下来,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更何况,这次回归伦敦还是为了拍戏。对于蓝礼来说,这是一次甜蜜的旅程。
“怎么样,晚餐还适应吗?”马修一路和蓝礼并肩走下楼,海特已经站在门口的衣架旁边。
蓝礼对着海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海特,晚餐十分可口。”
海特微微倾了倾上半身表示回应,然后拉开了风衣,为蓝礼穿上,站在旁边的马修开口交代到,“我过去诺丁山。周五我下班之后就会回来的。如果父亲和母亲询问起来,就说我有朋友来了,不要提起蓝礼。”
蓝礼却是轻笑了起来,“等到周五,即使海特不说,大家也都知道了。”
两个人朝着门口走了过去,马修清冷的声音持续传来,“你现在身体没问题吗?时差应该还没有倒过来吧?”可是不需要蓝礼回答,马修就反应了过来,“你应该是一路睡过来的吧?”睡觉无疑是蓝礼的爱好之一,他曾经不吃不喝地昏睡了超过四十八个小时,让人强烈怀疑他昏死了过去。
蓝礼的笑声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可即使如此,你明天就开始工作?这行程也太赶了吧?”海特打开门,马修的声音在街道里回荡着,眼前就是格林公园的林荫小道,高大的乔木在夜幕底下仿佛是守卫宝藏的巨人,肃穆而庄严,却又因为秋天的降临而染上了些许浪漫——这里可是伦敦年轻情侣们最喜欢的约会胜地之一。
马修的话语说到一半,然后就戛然而止,他和蓝礼的脚步不由都停了下来,眼前停靠着一辆墨黑色的宝马四门轿车,低调的外形看起来毫不起眼,但透过玻璃却可以看到里面私人订制的木制装饰,流光溢彩的漆面将内敛的优雅发挥到了极致。
一个高大挺拔、苍老典雅的身影就站在后排座的门口,双手放在身前,看到来人之后,然后就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恭敬地弯腰鞠躬问候了一下,“蓝礼少爷,欢迎回家。”而后微微转了一个方向,朝着马修躬身示意,“马修少爷。”最后还不忘朝着后面的海特点点头示意了一下。
此时小雨已经基本停了下来,还有些许的零散雨丝在飘,但已经没有大碍。空气里一股寒气袭来,让人不由打起了寒颤,这里似乎和洛杉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季节。
“菲利普,你怎么知道……”马修噎了噎,表情颇为意外.
站在眼前的,赫然是霍尔家的管家,菲利普-登巴(philip-dunbar),和海特一样,登巴一家也是霍尔家世袭的管家,菲利普今年已经六十岁,接任这一届管家的位置已经将近四十年,他在霍尔家的时间甚至比乔治、伊丽莎白还要久。
马修转过头看了过去,眉宇之间流露出了责备的神色,“海特?”虽然没有多说,但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菲利普能够如此快就捕捉到蓝礼的行踪,肯定是海特泄密的,否则就没有其他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