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今天穿了骑马装,大红色的双排扣格纹外套、珍珠白的纯色衬衫、黑色的宽腿马裤以及深褐色的长筒马靴,手边摆放着浅褐色的手套以及编织精美的马鞭,拘谨之中带着一股风流韵味,隽秀的眉宇肆意张扬起来,充斥着一股不羁而狷狂的气质。
老实说,亚瑟是霍尔家外形条件最好的,盛名在外。但伊迪丝却从来不喜欢,她的原话是,“那就是一幅皮囊,精致的皮囊,却没有灵魂。就好像套在稻草人身上的华美服饰一般。远观看看,把玩把玩就好。”
亚瑟-霍尔,霍尔家的长子,比艾尔芙小一岁,比蓝礼大了六岁。可以说他是一位无业游民,也可以说他整天游手好闲,每天都在醉生梦死,游走于各个派对、各个晚宴、各个活动之中;但事实上,他现在却是霍尔家最重要的一环。
亚瑟有一个工作头衔,“派对晚宴策划人”,他的工作就是策划各式各样的活动和派对。这看起来像是玩乐一般的工作,却犹如一张大网,将整个英国上流社会连接起来,亚瑟的优势在于,首先他是贵族,其次乔治工作于金融界,再次伊丽莎白工作于艺术界,最后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就读经历,当时同届的同学都已经进入了政治领域、商业领域等等。如此先天优势,让亚瑟如鱼得水。
现在,亚瑟可以说是霍尔家活得最自在、最潇洒的一个。
不仅因为乔治和伊丽莎白的工作,某种程度上也需要亚瑟牵线搭桥,经营人脉;还因为亚瑟是一个聪明人,将阳奉阴违的奥义发挥到了极致,他不像艾尔芙那样规规矩矩,也不像蓝礼那样横冲直撞,某种程度来说,他和伊迪丝是一类人,披着一个乖巧顺从的外衣,然后我行我素。
在蓝礼看来,亚瑟是新一代贵族的典型代表:维持着尊贵体面的面具,将自我隐藏在那精致妆容的皮囊之中;然后寻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将自己所有的真实和丑陋都展现出来。但在内心深处,却依旧是一个不愿意打开的茧,放任鲜活的生机渐渐变得一片死寂。
其实,蓝礼有些羡慕亚瑟。如果他不是重生之人,如果他没有怀抱梦想,那么,像亚瑟一样活着,那也是一种生命的滋味,而且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滋味。
此时此刻,亚瑟翘着二郎腿,双手随意地放在扶手上,抬起头来,站在旁边的一位金发美女弯下腰,两个人正在低声交谈着,主要是亚瑟在说,而美女脸上则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因为笑得太过厉害,整个人都波涛汹涌起来。
蓝礼的脚步却没有停顿,径直走了过去,在亚瑟斜对面的沙发落座。虽然蓝礼没有介入两个人的谈话,但亚瑟和美女都注意到了蓝礼的到来,停下了交谈,双双转过头看了过去,蓝礼仰起头看向了文森特,“我需要一杯热可可,谢谢。”微笑地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迎向了两个人的视线,“希望我没有打扰到重要的议题。”
“既然知道自己打扰了,那么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聪明人知道介入的时机。”亚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那相似的弧度可以捕捉到蓝礼的些许神韵,这应该是遗传自乔治的特质,可是话语内容却无比犀利,冷嘲热讽之中,气氛顿时就紧绷起来。
蓝礼眉尾轻轻一挑,“那么我现在就离开?”说着,蓝礼刚刚落座的动作,就再次站立了起来,这让亚瑟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蓝礼明知道,今天他是有任务在身的,如果没有好好交代完毕,事情传到乔治耳朵里,估计之后又要费一番周折,受苦的还是他自己。所以,蓝礼这句要挟就是故意的。
不过,亚瑟也不是吃素的,还击了回去,“你知道这段谈话迟早都要进行。要么是这里,要么是多默家的揭幕仪式。”如果选择伊顿的揭幕仪式,一旦闹僵了,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
“那自然再好不过。没有必要见两次面了,之后的揭幕仪式见。”蓝礼却丝毫不在乎,招呼完毕之后,径直就转身离开了,脚步根本没有任何犹豫。
亚瑟一口气就堵在了胸口,蓝礼总是如此难缠,甚至比艾尔芙还要难缠,每一次应付起来都无比棘手,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更重要的是,一不小心就要掉进陷阱里,打碎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但重点是,没有人知道蓝礼的真面目!他们都以为蓝礼只是一个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直肠子、疯子、笨蛋!只有他如此善良的人,在默默受苦。
他就是那个倒霉蛋,每次遇到这种艰巨任务,就由他出马。去年蓝礼回来的时候,艾尔芙前去拜访,结果就不痛不痒地问候了一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今年蓝礼再次回来,艾尔芙立刻就有了一堆借口,又是手术繁忙,又是身体不适,然后他就被推出来了。去年的时候,艾尔芙怎么就不推荐他呢?
“蓝礼。”亚瑟将二郎腿放了下来,扬声喊道,可是蓝礼的脚步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亚瑟简直是欲哭无泪,只能喊道,“乔,乔,将蓝礼少爷拦下来。”站在门口的侍应生,小心翼翼地迈出了半步,没有阻挡蓝礼的道路,不过却伸手示意了一下,“蓝礼阁下,有人正在呼唤你。”
蓝礼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不过他没有转身,而是对着侍应生说道,“乔,在下午茶大厅里大声喧哗,俱乐部的惩罚是什么?”
“……三百英镑。”乔垂下了眼睛,礼貌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