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格斯-兰斯莫斯告别蓝礼之后,就开始闭关修改剧本,他还是希望能够在正式开拍之前,把剧情脉络和框架思考清楚——归根结底,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临场发挥、挥洒灵感的导演,此次如果不是因为特殊情况,他也不会选择“边写边拍”的方式;现在也竭尽全力地希望完成更多准备。
同时,蓝礼正在学习享受伦敦。
这一世以来,蓝礼还不曾真正地静下心来,好好地享受这座城市,因为来自家庭的纠葛,也因为演员梦想的驱动,他始终都在竭尽全力地狂奔着,没有机会放慢脚步来领略城市的魅力,伦敦的阴郁与寒冷也就深深地烙印在了血液里里,虽然这是他的家园,却如此陌生。
九月返回伦敦的时候,蓝礼有机会如同游客一般浏览这座城市,浮光掠影地捕捉到城市里的历史底蕴与文化色彩,短短的假期让他沉浸于放松之中;而现在,蓝礼则开始学习如同当地人一般融入这座城市。
不是什么下午茶或者双层巴士,而是待在“粗糙交易(rough-trade)”里一整天,淘换着自己中意的二手黑胶唱片;又或者是待在街角酒吧里品尝着手工精酿啤酒,观看着电视机屏幕上的足球比赛高谈阔论;再或者是夜幕降临之后溜达到一间露娜露天电影院,置身于黑夜与星辰之下,观看一部黑白电影。
当然,还有蓝礼最为喜欢的事情:在查令十字街的旧书店区域,探险寻宝。
如果让蓝礼细数伦敦最美妙的事情,音乐、戏剧、涂鸦、酒吧等等都可以入围,而书籍则毋庸置疑是最美好的。
在那些旧书店里,可以寻找到专门售卖不同年代、不同版本“爱丽丝漫游仙境”的书店,可以寻找到专门收藏二十世纪平装本悬疑小说的书店,在这里不仅可以寻找到各式各样的书籍,而且还可以遇到形形色色的书籍爱好者。
几乎每一家书店都拥有自己的书籍收藏爱好者的聚会,而每一次聚会都敞开大门,欢迎所有爱好者的出席。
蓝礼就曾经遇到了一位专门收藏英国出版社在新书出版前寄送给书店的介绍册。小册子一般与即将出版书籍的尺寸、版式、纸张、印刷字体相同,薄薄十几页的简单介绍,让书店老板能够进行一个预览,最后再根据自己的情况,决定向出版社的订购数量。
那位收藏者把这些小册子称为,“出版商与书店老板之间的对话”,其中最令蓝礼印象深刻的是一本1929年伦敦典范出版社给英国南萨默赛特“惠特比父子书店”寄送的广告册。
成立于1922年的典范出版社因为出版全套二十四册狄更斯作品集而闻名,那套麻布面精装、黑底金字的书籍可谓是无数收藏者梦寐以求的藏品;但那个广告册不是为了推荐某本书籍,而是典范出版社的年度回顾与来年展望。
小册子叫做“博德金开恩”,讽刺当时以查禁“尤利西斯”和“寂寞之井”等书籍而闻名的英国检察总长阿奇博尔德-博德金(archibald-bodkin),小册子之中还询问了书店的一些订购请求,期待着能够尽快得到回复。
在这封将近百年的手册上,伦敦的电话号码只有四位,信纸之上打印的字迹变得模糊;但时至今日,在邮件、手机等通讯如此发达的时代里,这种出版商与书店主人进行连续通讯的小册子依旧没有改变。
就好像百年如一日的英国皇家邮政一般。
有人询问,伦敦和纽约的区别在哪里?欧洲和北美的区别在哪里?文化底蕴和历史内涵到底是如何呈现的,这些小册子、这些书籍收藏者、这些旧书店,就是证据,总是让人不知不觉迷失在时光之中。
这就是伦敦的魅力——有时候,当脚步置身于旧书店的尘埃与光阴之中,忍不住回头看看窗外的阴霾与细雨,然后就开始学会感受那些潮湿与阴冷,这可以算是意外收获吗?
蓝礼需要这样的时间,让自己冷静沉淀下来,拥有些许自己与自己相处的时间,暂时把那些偏见所带来的无奈与伤害放在一旁,在时间与回忆的光影之中自由遨游,然后依靠自己的脚步和眼睛来发现伦敦的美好,就好像当初在纽约一样。
在那些时光里,蓝礼会暂时忘记乔治和伊丽莎白,暂时忘记贵族,暂时忘记表演和梦想,只是单纯地徜徉放松着,寻找最纯粹也最简单的快乐,攀岩和冲浪是如此,阅读和啤酒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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