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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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在等我出去见他,求一个原谅……非要在这个时候,逼我做一个决定……”

红素欲言又止,话到嘴边了,又不知该怎么劝。江侍卫也太急了些,明知公主累成了这样,小世子还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却非要在这时候逼公主给他个处置。

可他除了在外头跪着,还能做什么呢?大约江侍卫也是心中惶惶罢,怕公主真的要弃了他……

皓儿在她怀中轻轻一动,承熹忙低头看他,却见他仍是紧紧闭着眼,不见醒来。

承熹难过得要命,皓儿要去先蚕礼本是突然之举,贼人原先的计划中定是为了活捉她的,可却让皓儿代她受过,心中的自责快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江俨他没错,错的是我。”承熹贴在皓儿额上,低声喃喃:“那日我就不该带皓儿去,京郊又那么乱,观礼的百姓数百;皇嫂丢了华胜,我便该叫母后等着,叫她们等上一刻半刻又如何?我不想让众夫人久等,自以为体贴他人……如今想想,我真是混账……”

“我也不该麻痹大意,习惯了身边人伺候得事事妥帖,我从来不留个心眼……竟连那京兆尹的腰牌都没看看,见他穿了一身官服带着侍卫等在马车旁,就跟着人走了……”

“我知道,他什么都没做错……”承熹眉尾温顺,语气萎靡低柔,说这番话时眼中空茫一片,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可我就是怨他……”

承熹静默一会儿,敛目轻声吩咐红素:“你去叫他起来,跪什么跪!全是做给我看的……若他执意不起来,便叫他离宫罢,今后再别出现在我面前……长乐宫,容不下不敬主子的奴才。”

红素心中一叹,嘴上说着怨,还不是嘴硬心软,舍不得江侍卫继续在雨中跪着?

承熹虽说着狠话,却有泪珠滑落,眼前又模糊一片,却因双手都抱着皓儿,也没法去擦。甫一落泪便再也止不住了,泪珠接连滴在皓儿脸上。

皓儿于昏迷中忽然动了一下手指,轻轻呓语喊了一声:“娘亲……”

声音很轻,可承熹和红素都听得分明。

承熹蓦地低头瞧他,见他仍闭着眼睛,原先虚虚攥成拳的小手却摸索着要去摸后脑,连忙制住他不安分的手,叫红素去喊太医来。

……

江俨一宿没睡,带着伤连夜跑了好几个村庄才找到皓儿,又在雨中跪了好几个时辰,饶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此时早已脱力,脑子混混沌沌似发了热。

不知怎的起了雾,恍然之间他竟瞧见公主蹲在他身前,长睫沾泪,眸中水光盈盈,伸出一只手来拉他起身。

江俨眸中一湿,忙向前伸出手,却蓦地扑在地上。照旧是瓢泼大雨,哪里有公主的影子?这才醒悟自己大约是做了梦。

可此时竟见面前站着一道纤细身影,江俨猛地抬眼去看,眸中神采亮得惊人。

他眼中的期冀是那般浓重,却在看清了来人后,一点点沉入死寂之中,眉睫之上聚着的水珠顺着轮廓坚毅的面颊滑落。

身形微微晃了两下,明显快要撑不住了,却仍旧阖上眼继续跪着。往日他身形挺拔傲然如竹,此时竟微微躬着背,像被人打断了脊骨。

借着廊下灯笼的微光,红素竟见地上有浅浅的血水晕了开,可江侍卫那一袭黑衣自打回来就没换过,也看不出他是哪里受了伤。

屋里的公主抱着皓儿不食不眠,若小世子再不醒来,怕是也撑不住多久。跪在雨中的江侍卫又是这样为难自己,奄奄一息,耗着自己的命。

这两人,明明先前还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如今却偏偏要互相折磨。

红素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把手中的伞举过他头顶,放柔声音说:“江侍卫,公主叫你回去。”

她到底是心软了,公主原话说的是——“若他执意不起来,便叫他离宫罢,今后再别出现在我面前。”

可公主定是没有看到江侍卫如此模样,又或是公主胆小又心软,根本不敢出来见他。

江俨抬手推开她的伞,垂下头,跪在雨中一动不动。

红素叹口气,这俩人都一样的拗。只好放软声音出言劝道:“公主昨儿一宿没睡,流了一夜眼泪。如今世子高热尚且未醒,公主却还没忘了你在外头跪着。”

“太医来了好几回你也能听到看到。她心中不好过,却还要记得牵挂着你,可江侍卫你真的要如此逼她?要公主为小世子伤神之时还要分心牵挂着你?”

江俨呼吸一滞,微微蜷了一下僵硬的手,撑着地慢腾腾站了起来。起身时身形一晃,红素忙要扶他,他却自己踉跄两下站稳了。

又静默许久,这才缓缓开口,“你与公主说,属下回去了……就在偏殿等着,我等着她喊我……”声音干涩,听来只觉无助,他眼角的湿意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