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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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府近日来愈发冷情了。

前两日,老管家把府中数十个下人聚在一块,把各自的卖身契都发了下来,领着他们面朝正院的方向跪下磕头。

人人脸上神情寡淡,心中或许还有些许欢喜,却没有对主子的半点不舍,连签了死契的三户家生子都在昨日走了个干净。

芸香是府里的大丫鬟,此时她站在最后头,待身边下人都走了个干净,这才上前接过管家手中的卖身契。

余下的一沓卖身契,大都寻不着人了。有的是曾经犯了错事怕被罚,私自逃出了府;有的是生了重病死在了府里;还有的,却是因犯了大皇子的忌讳被杖杀了。如今早成了孤魂野鬼,哪儿能来领这卖身契呢?

芸香从那一沓卖身契中找出了自己的,未看一眼,当着老管家的面撕了个粉碎。老管家先是一怔,随后捶胸顿足长吁短叹:“你这姑娘,怎的这般糊涂?”

“我不想一辈子做丫鬟。”闻得此话,老管家一怔,见芸香眼中满满是跃跃欲试的神采,她甚至克制不住心中欢喜,声音都比往日尖细一些:“我总得为自己搏一把。”

老管家长叹一声,摇摇头走了。

芸香涂好香粉,抹了胭脂,修眉描唇都做得极为细致,足足收拾了一个时辰,甚至还在十指上染了红蔻丹,唇畔笑意愈来愈深。

当初她是被婕妤挑来伺候大皇子的。那时大皇子还是个孩子,芸香却比大皇子大六七岁。而如今,大皇子未及而立,正是男子最好的时候,她却已经是半老徐娘了。

只是芸香平日保养得宜,又因是一等大丫鬟,用的粉黛胭脂都是好物。这么一拾掇,虽比不得水葱一般的小姑娘,却有别样楚楚动人的韵味。

芸香挑了一身浅碧色襦裙,瞧着挺满意。她这般年纪又未嫁人的姑娘如何挑衣裳可是一门大学问,年轻时喜爱的桃红鹅黄那些个颜色都不敢穿了,这浅碧色却大有不同,既能让人瞧着精神,又有岁月沉淀内蕴光华之美。

她亲手熬了消暑解热的绿豆百合粥,又做了石榴香饼,因记着大皇子的口味,一点糖都没敢放。小心盛在精致的食盒中,朝着大皇子的书房走去。

一路上,路过的所有丫鬟小厮都向她微微躬身行礼,好些人背后还背着包袱。芸香温婉点头示意,肩背却挺得更直了一些。

——这是一等大丫鬟该有的体面。可她想要的,又何止是这些呢?

叩响书房门入了内,芸香瞧见大皇子正伏案写着什么,便从食盒端出精致玉盘,温声笑道:“主子,歇歇吧,您来尝尝婢子新琢磨出来的点心。”

大皇子没抬头,只掀起眼皮略略瞥了她一眼,继续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没喝那粥,也没碰那点心,却忽的问:“你怎的还不走?”

芸香就等他问这句,此时微微一笑跪在地上,仰头凝视着他,水润润的眸子里满是爱慕之情,柔声说:“奴婢把卖身契撕了。”

容璟邰默不作声,芸香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只好继续说:“奴婢与您相伴二十余年,这条命都与您长在了一处,自然跟着您和皇子妃一起逃。无论主子日后是富贵还是落魄,奴婢都绝不离您半步。”

这几日来在盘旋在她心口的话此时说来,抑扬顿挫说得极为感人。若是常人听了,怕是会被这番深情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

可大皇子丝毫无动于衷,听了这番本该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也没作声。提笔又写了一句话,静默一会儿,问:“谁说我要逃了?”

瞧见芸香脸上笑意一僵,又面无表情淡声道:“再者说,我逃或不逃,又与你何干?”

芸香的脸唰得煞白,脸上的笑再挤不出来半分——自然与她相干,多年来她伴在主子身边,即便是好些年前够了年纪能离府嫁人时却仍死心留着不走,心中如何能没有打算?

主子落难之际自己却要留下来与他患难相扶,这般深厚的情分,主子此时不该感慨万千,握着自己的双手说“芸香,我定不负你”吗?可他为何话中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冷傲?怎么和她所想竟完全不一样?

更让她心惊的是,主子话中的意思竟是不打算逃?事已败露,难不成要坐以待毙?等着陛下来抄家问斩?

她知道主子把多年积攒下的金银都藏到了别处,此时这府中只剩一个空壳子。

她也知道府中有许多密道,虽她不知通向何处,这些年却有好几回看到暗卫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