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易(2 / 2)

这人约莫而立之年,下巴上一小撮山羊胡拾掇得十分干净,眼神光亮,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袖子里头揣着的黄符散了一麻袋,通身上下仿佛写着“神棍”二字。

这人是九年前被江洵从南边带回来的,名曰司易,于命理玄学上有些本事。九年前不知跟谁结了仇,一路被人追杀,江洵沿途瞧见,觉得这人有点意思,便带回了京城。

此后的九年,司易都安安分分呆在京城,连京郊都没去过。

他从九年前到了京城的时候便是这幅模样,如今多年过去了,却丁点没显老。江家心知他的身份背景有古怪,却也不欲追究别人私事,权当家里养个闲人。

司易平日里走街窜巷,从他身边路过的人他一眼就能瞧明白面相,逮着谁都要问问人家八字,十分得讨人嫌。

他算命的本事也是时好时坏,江家从古玩业,司易能算清楚宝物的来路正不正,上头是不是有邪气,也算是有些用处。

这些年给江俨算姻缘的也是他,大多时候算得准,偶尔算得不准,江俨信七分,疑三分,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

先前司易被暗卫装在麻袋里,一路大头朝下被人拎着走,此时正是头晕脑胀,看人都是两个影儿的。

好不容易那阵晕眩消下去,看清面前人是江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子,肚子里头全是坏水!我不早说了嘛!我此生不能出京城,一步都不能出!出了京城就处处危机四伏啊!”

江俨面无表情,也不作声,就那么盯着他看。

司易被他盯得有点怵,只好道:“有话你就赶紧说,我还得赶紧回京城呢!”

江俨扯唇冷冷一笑,“你先前算出我与公主的婚事会途中生变,是不是就是说得这事?你既早知道,为何不与我提个醒?”

那时他只想着陛下和娘娘会不同意,却万万想不到竟有奸人作祟。可他既然算到了,为何不与自己提个醒?

司易摸摸下巴下的山羊胡,神神叨叨说:“天机怎可说破?这是你二人命里的最后一劫。”习惯了说话大喘气,他转言道:“不过不用担心,这回有惊无险,保管两月内你俩成亲。”

“公主被谁抓了走?”

司易摇摇头,“我没见过公主,也没见过抓她走的人,这个我算不出来。”

江俨略一思索,又问:“那公主如今在何处?”

司易吹胡子瞪眼,“你再换个别的问。这个不能说,这是你现在不该知道的,说了会折我寿。”

江俨怒瞪他,“那我能问你什么?”

“公主吃得香不香,睡得好不好。”司易一屁股坐在地上,扳着手指认真数:“是不是又瞧上了别家男儿……这些我都知道。别的事都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说了会折我寿。”

“天机不可泄露?”江俨静默须臾,淡声重复一遍,忽的抽出短匕在司易的脑门上来回比划。

“你一直想当个神算?我听我娘说你常常拿牛泪涂眼,却至今没开个天眼出来?要不,我给你画个第三只眼。”话落便把尖利的刃尖悬在了他额心的位置。

司易大惊失色,捂着脑门倒吸一口凉气,登时没了骨气:“我说我说!”

“你可有公主近身的物事?常伴在她身边的,沾了她身上灵气的就成。”

江俨细细想了一遍,指指自己,“我就是。”公主用膳就寝都与他一块儿,一天十二个时辰,起码十个时辰是分不开的。

司易抽抽嘴角:“你不行,这得是公主日常穿戴,衣裳啊首饰啊。”

“你怎的不早说?”江俨怒目而视。

“我也不知道我会被你连夜掳来啊!”司易无辜脸:“我算不出自己的运势。”

江俨心中气极,却也无奈,只好指了个暗卫去京城跑了个来回,又浪费了三日功夫。

此时距离公主被劫走已经六天了,江俨都不敢想这六天公主受了多少委屈,一想就心口闷得慌。

每天他在这头焦头烂额,着急上火嘴上爆了好几个口疮,却得好吃好喝地供着这算命先生。

这人嘴皮子贱,丁点也安分不下来,天天翻着白眼掐着手指念念有词——公主今天见到了几个男子,几个是小厮,几个是身份贵重的男子;其中有几个没娶妻的,有几个容貌昳丽的,有几个器大活好的……

江俨恨得牙根痒痒,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等到回京去找公主私物的暗卫回来,臂弯中小心翼翼托着什么,从披风里头探出一黑一白两个脑袋。那只白的瞧见了江俨,喵喵叫着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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