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君海一听脸色大变。抬腿踢开那报信的大汉,拔腿便往外跑。仲梁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随即换上一副悲痛之色紧随其后。撤回营帐正在休息的莫风、刘煜、叶羽、曾卞等诸将此时也呼天抢地地奔了出来。
侍衞们举着火把向阵前抢出一段,便向前方一伙人正急急奔来。一见他们,那群人立即止住步子,内中一人悲呼道:“古二哥。众位兄弟。展大哥他……他……”
众人定睛看去,却是公山不狃背着展跖在他的亲兵护衞下撤下阵来。
“大哥怎样了?”古君海一个剑步抢上前去,一双大手扼住公山不狃的肩头,厉声喝道。
公山不狃满脸是泪,泣不成声地道:“大哥他……他不慎中了冷箭。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
说罢单膝着地,把展跖的身体从背上放下来。
众人就着火把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展跖二目圆睁,目眦欲裂,一枝羽箭自他后颈射入,从咽下透出,箭尖上血迹殷殷。那是只有凶没有吉了,不由得呆若木鸡,四下里喊杀声震天,这群人却是静得有些恐怖。
过了半晌,古君海怀抱展跖渐冷的尸身。突然向公山不狃大声咆哮道:“大哥怎么会中箭?大哥怎么会后颈中箭?”公山不狃悲痛地道:“城头守军箭矢充足。所用楚弩既狠且远。夜色之中不能视物,实是防不胜防。大哥见城池一时难以攻下,回命我调兵自侧翼佯攻,分敌之兵。谁料……谁料便在此时,一枝冷箭射来,正中大哥后颈……”
叶羽怵然道:“大哥一死,军心必乱。待赤忠追兵一到,大事休矣。我们当速速撤兵。先逃离此地再说。”
“不可如此!”仲梁怀抢上一步大喝。
仲梁怀本不擅战,又兼失了彭城。这些悍匪实实有些看不起他。曾卞斜眼睨他,冷冷地道:“怎么。大哥不在了。便由你姓仲的当家作主了不成?”
“曾兄弟这是什么话?”
仲梁怀一脸正气,大声疾呼道:“展大哥身死的消息尚未传开。城中守军更是不知。是以我军尚能稳住阵脚。若仓促逃走。消息必然泄露。到那时,城中守军必出城攻击。我三军将士又各怀异心。黑暗之中一旦大乱。三军如何整顿?到那时一发而不可收拾。大家只好散伙仍去打家劫舍罢了。”
叶羽、曾卞之流都是只会喊打喊杀的悍匪,兵书战策从不曾习过,听他唠叨半天,不耐地一翻白眼道:“难不成我们还要硬着头皮继续攻城?”
仲梁怀道:“退是要退的,却不能如此慌张。我们应该稳住阵脚,摆出休兵扎营。夜间休息的假像。同时各营将领要将大哥阵亡的消息秘而不宣。然后各部兵马依次而退。趁夜离开此地,寻个地方扎下营来。再为大哥操办丧事,徐图后计。古二哥,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儿。如今展大哥已经去了,你就是咱们大家的主心骨了。如此紧要时刻,你得站出来说句话啊。”
公山不狃也急急地道:“是啊。古二哥,展大哥已去。这副担子除了你再无旁人能挑起得起。为了咱们上万兄弟的性命前程。二哥责无旁贷,应该站出来主持大局了。”
古君海没想到第一个拥戴自己的反而是仲梁怀和公山不狃,眼见二人一脸惶急赤诚之色。些许疑心顿时烟消云散。
他俯匆匆一想,觉得二人所虑有理。展跖这支队伍都是三山五岳的好汉聚集而成,各有山头,各有统领。如果仓促把展跖战死的消息在全军传开。必然有人趁夜遁走,重新啸聚山林去了。三军不战便要溃不成军,一但城中守军也看出蹊跷,出兵出城作战,众家兄弟今夜就得交待在此地。
一念至此,古君海急急颔道:“公山兄、仲兄所言有理。刘煜,你和公山兄仍有阵前佯攻邀战。公山兄……”
公山不狃双拳一抱,豹眼环睁,大声道:“二哥放心。大敌当前。你我兄弟当同舟共济、共赴此难。公山不狃来断后好了,请二哥坐镇中军,主持大局。”
“好!”
古君海答应一声,公山不狃便转身大踏步返回阵前去了。刘煜见状,忙自回本部点齐兵马,向城下移动。
古君海又道:“苍山是回不去了。叶羽、莫风,请两位兄弟率本部人马开路,引军向西南撤。撤至沐河沿河南下,到鸡冠岭安营扎寨,暂作大军休整之地。”
叶羽、莫风情知情况紧急,再加上古君海一向在展跖军中排名第二,便也默认了他的首领地位,匆匆领命而去。
古君海道:“仲兄。曾卞……”
仲梁怀道:“二哥放心。我和曾兄会助二哥稳住中军。粮草、财帛、伤兵装车先行。再随二哥拔营起寨。”
古君海大为欣慰:“有劳两位兄弟了。”
仲梁怀和曾卞看看展跖尸首,重重一跺脚,也返身急去。
四周火把猎猎,侍衞们低着头,站成一个圆圈默默而立。古君海伸出颤抖的手指,几番想拔去展跖颈上弩箭,瞧及他怒目圆睁、栩栩如生的模样都不忍下手。最后,他终于伸手握住箭尾使劲一扼。将箭杆扼为两截,然后闭目捏住箭头。一狠心,将那血淋淋的箭杆穿颈拔出,丢在地上。
“大哥!”古君海泪如雨下。颗颗黄豆大的泪珠劈劈啪啪落在展跖脸上,抚尸痛哭半晌。听到后军骚动,已经开始拔营起寨,他才止了悲声,将展跖的尸身拦腰抱住,一咬牙根,站起身来中,托着展跖尸向中军大帐疾走。
展跖残军败走鸡冠岭,在那里进行修整,整顿三军。诸位头领重新排定座次,并在那里与众位兄弟商议今后的出路。
公山不狃智勇双全,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在展跖军中都仅次于古君海,再加上展跖中箭身亡前后,他的表现可圈可点,尽显忠心和手段。古君海坐了头把交椅后,他便理所当地做了二当家,刘煜、叶羽等诸将也都按照他们带出的山头人马兵力多寡排定了上下坐次。
仲梁怀自彭城逃回后,身边残兵败将不多,实力已嫌不足。但此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打点安排,面面俱倒。比起这些悍匪来多了些智慧计谋,再加上他也是主动拥立古君海的人。如何安排,倒煞费周意。古君海思来想去,便委了他个主偏的职务。主偏就相当于后来的军师、参谋长。于是仲梁怀便一跃成为这支强盗军的狗头军师了。
这位狗头军师上任之后马上便向古二哥献计:展跖已死。以他们的身份和力量来说。谋夺鲁国江山实力上既不济,又缺乏天经地义的理由。不如从此弃了在鲁、宋两国活动地区域。专心杀向东夷。利用东夷部落无国无城、内部混乱的局面。在那里打下一片江山,进则开国称君,退可占山为王。
古君海听他娓娓道来,深以为是,于是三军休整几天后,便弃了在鲁、宋两国边城的基业,杀向东夷部族的领土。
东夷锺离谷,是一处极险要地地方。地势同展跖在鲁国蒙山苍霞岭的老巢有些相似。到了这裏后,古君海大为满意,便在这裏驻扎下来,想把这裏打造成同苍霞岭一般进可攻退可守的险要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