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间,他将方子接过来。转息间,他怔了一下,指着方子问,“这是什么字?”葛如沫上前一看,忍不住拍了下大腿,瞧她,竟忘了简体和繁体的差别,“这是龍骨。”陈茵尘哦了一声,看完后,将方子递了出去,“你们也看看。”葛如沫的方子转了一圈后,大多数人默默地将自己写好的药方按下。高世离拿出了一个参附汤,参附汤即四逆汤重加人参。还有个大概是巫医的,提议跳大神用符水来治。陈茵尘亦拿出了另一个药方——即在参附汤的基础上加山萸肉和五味子。四逆汤,是伤寒论中回阳救逆的主方。凡亡阳证,均以此方加减为治,其中干姜附子二药,乃必用之品。高世离的参附汤如此,陈茵尘的方子是如此,葛如沫开的参附龙牡汤也是如此。“我以为我考虑得已经算周全了,不料还是有疏漏的地方。”高世离自嘲地笑笑。“其实已经很好了。”葛如沫这话是安慰,却也是事实。魏紫的病乃液脱亡阳。伤津不一定脱液,但脱液必伤津。用药必须考虑加入滋阴养液之药。他用参附汤,在四逆汤中加入人参便是看重人参能滋阴养液。“你只是没注意到她皮肤还有点发润发凉,此乃汗微肤冷之意,许是先前在她体内的麻黄汤还没代谢完。不管原因几何,总得有针对性的药下去。”前面说了,魏紫的病在于误用汗法以致液脱亡阳,那么汗止与否是关键。葛如沫在四逆汤的汤方上加龙骨牡蛎,侧重于龙骨牡蛎能敛汗固脱。陈茵尘加加山萸肉和五味子亦是基于此病因的考量。“代谢?”高世离疑惑。葛如沫汗,“这是吸收消耗排出体内的意思。”喛,习惯中西合璧了,总是不自觉地带上以前的东西。众人闻言,有些人不在意,有些人若有所思。“小葛大夫说得对,你用用参附汤已极对症,只是少考虑了一点。你可待阳气来复,病情稳定后,再辨证调治其他症状。就是麻烦了点。只一点,万不可过服。”陈茵尘如是说。高世离点头,他知道陈茵尘的话很中肯。参附汤乃纯阳之品,过剂,反致助火伤阴耗血。“那四公子,到底用哪个方子?”侍从有些为难地问。梁道斌看向两人。葛如沫与梁道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用他/她的吧。”侍从还是迷糊,到底用谁的?可以这么说,葛如沫的方子在回阳救逆的基础上,生津与止汗并重,而陈茵尘偏重于生津,略轻于止汗。两人的方子,不过是在五分七分上的差别,用哪个都差不多。这下两人很默契的没有再说话。梁道斌咳了一下,“这样,你去抓药,两个方子的都抓上,都煎上,煎好一起端来。”侍从下去后,有人提议,“趁着煎药的空隙,小葛大夫何不先用金针给她调理一二?”“现在?”“是啊,好让我等长长见识。”葛如沫一个个看了过去,似乎并没有人觉得这要求有什么不妥。“针炙之法需要暴露肌肤。”她说了一句。被这么多男人看了,魏紫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小葛大夫,不必顾忌,大不了我纳了她便是。”其中一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傲然说道。葛如沫对此很不以为然,纵然因为历史的原因,医者的地位很高,姑娘若能嫁一医者为妇,不失为一条好去处。可他为一已之私,全然不顾他人意愿,那理所当然的样子实在让人反感。梁道斌最擅察言观色,葛如沫眉头微微一皱,便知其不赞同,立即说道,“宁远侯府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决定嫁娶了?”这人敢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或许会有些倚仗,但在他面前可不算什么门牌上的人。在他看来,此时交好葛如沫比这些人重要多了。若她愿意,一介奴婢牺牲了也没什么。可她明显不喜,那就另说了。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再多言,即使他们很想见识一下葛如沫的针炙手法,可是梁道斌不放,葛如沫也不愿意,那他们也没辙。稍晚,侍从端来了两碗药,用不同的瓷碗装着。侍从得了指示,随便挑了一碗喂下去。这药的效果真是立竿见影,随后的辨证调治就简单点了。此时有内侍来传话,说卫夫人醒来后想见见葛如沫。葛如沫看向陈茵尘,意思是剩下的你能搞得定吗?很默契地,他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剩下的他能摆平。此景落在梁道斌眼中,只见他眉一挑,“既然如此,小葛大夫不妨去见见人。”葛如沫欣然前往。就在葛如沫替侍女魏紫诊治之时,卫夫人已从叶嬷嬷等人口中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她听到连侯府指派来的太医都借了病遁不肯前来,可见自己的病确实凶险,而她自己也是有所感觉的。兰管事之前已将葛如沫的个人状况与家庭情况调查清楚了,此刻汇总的资料就在卫夫人手上,看罢后她开口,“玉兰,俗话说大恩不言谢,她那性子听着不错,处起来不让人难受,我想认她当干孙女,你觉得怎么样?”叶嬷嬷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小姐就是菩萨心肠。”她在心里琢磨开了,小姐此举大善啊。“你呀。”卫夫人点了点她的脑袋,一副奈何不了她的样子,“就不知道小葛大夫愿不愿意了,别咱们在这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小姐你就放心吧,多个人疼她,小葛大夫哪会不乐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葛家过的是啥日子。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对小葛大夫来说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她知道了定然会欣然接受的。”叶嬷嬷说着宽慰的话。卫夫人闻言,舒心地笑开了。恰巧,有侍从进来回报,“夫人,小葛大夫到了。”卫夫人连忙吩咐,“快,快请进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一进屋里,葛如沫就被引至卫夫人跟前。如预料般,卫夫人的气色很好,已经看不出两刻钟前她还一副被病痛折腾得不堪忍受的模样了。卫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侧,“好孩子,本夫人这回能转危为安,多亏了你啊。”葛如沫不习惯和人这么亲近,但也很给面子的没有挣开,只是笑说,“夫人您坐,我就坐这给你再把把脉。”葛如沫指着榻前的小兀子。“把什么脉,定是大好了,本夫人觉得浑身都轻省。”卫夫人嘴上如此说,可人却将手腕伸了出来。显然是要从善如流了。经此一病,她是极信任葛如沫的医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