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如沫径直问道,“你儿子无事了?”想来也是,要是他儿子没好,他们现在也没心情来医馆弄这一出了。“好了,是按照你开的方子去抓的药,两日就好了。”陈三顺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激。旁人一听哗然,金四娘没在青囊医馆抓药,连诊金都没给,最终竟然还是靠着小葛大夫开的方子治好了儿子的病。这样的做法不是奸滑就是没骨气!现在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葛如沫不为所动,“不用谢我,你儿子的病能好,是你们自己良心未泯,不自误误人而已。”她在这事上确实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若他们不知悔改,定然是抓不住的。这是他们的福报,她不居功。“至于道歉,那就不必了。我那天所说的话不会因你的道歉而收回的。”葛如沫明白地告诉他们。陈三顺夫妇闻言,脸色为之一变。她这话,众人听了颇有些议论,觉得她有些得理不饶人了。可是葛如沫一概置之不理,置若罔闻。陈三顺背着一捆荆棘一路走来,粗麻上衣锈迹点点,看起来很是狼狈。这出苦肉计,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使出的,都博得了人们的同情。陈三顺默然,良久他才说道,“小葛大夫就不能看在我们诚心赔罪的份上原谅一次么?”“请恕我无法勉强自己。”葛如沫的话语很温和,但态度很强硬,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婆娘用道德绑架的手段很高明,似是而非的理论最能勾起人们同仇敌忾之心。说句自夸的话,若非她头脑清晰辩才无碍,恐怕青囊医馆如今已经一片黯淡,为人所唾弃。况且,别管他们现在看着让人觉得可怜,其实还隐瞒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金四娘抓药是为了给儿子治病,这事还是陈三顺吩咐的,且他们家也并不缺这个钱。按理说这事应该不会有如此多枝节才对。即使她贪财检省舍不得钱,也该以儿子为重,不应该闹成那样。除非她另有目的。她估计是想玩什么一箭双雕的把戏,却没料到青囊医馆的态度如此强硬,那些药宁愿毁了也不给她,玩儿崩了。她的目的是什么,是什么让她挺而走险,甚至连儿子都顾不上。整个事件走下来,也让人看明白了几分。无非是迫其降价卖药,迫其降低诊金,无论哪个成功了,都能把青囊医馆的脸打得啪啪作响。如果因为她计谋未遂就轻易原谅他们,未免太过自轻。此例不能开。此例一开,以后谁还把她以及把他们医馆当回事呢。这次她要是心软,总会有人有样学样!纵然事后那些人会后悔会有补偿,但伤害已造成,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最好是能防患于未然,将那些歹念都掐死于未萌芽之时。通过此事,让他们在行事前,想想这后果是否是他们承担得起的。她欲立威,陈三顺夫妇,便是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天哪,这样子是不是他们一家子以后都不能来青囊医馆看病了?”有人惊呼出声。金四娘脸色一白,整个人朝葛如沫跪下,“不,小葛大夫,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责罚我都可以,请不要拒绝我们来医馆看病。你的医术在清河镇,不,在汝阴都是顶顶好的。你要是不给我们一家子看病,岂不是不让我们走活路么?”葛如沫连忙闪开,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就爱给人下跪!她脸色微愠。葛如沫想了想,觉得还是解释一下为好,“虽然身为医者,不好挑剔病人。但有时医者和病人之间,也讲究个眼缘。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如此委屈求全,更不必在意我之前的话,天下名医何其多,也不一定非要来我们医囊医馆看病不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我给你磕头,给你磕头,求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说话间,金四娘追着给她磕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看官们摇摇头。葛如沫再次避开她跪拜的方向,板着脸说道,“怎么?难道你又要故技重施逼迫我原谅你们么?”陈三顺从金四娘下跪后,脸是一阵青一阵白的,葛如沫的话却如当头一棒,让他明白他不能再让妻子这样闹下去了。陈三顺深吸一口气,将金四娘扶了起来,“四娘,你起来,莫要使小葛大夫为难了。”金四娘大约也明白葛如沫是铁了心了,满面泪痕地让他扶了起来。陈三顺最后拱了拱手说道,“小葛大夫心贯白日,说一是一,比那些口是心非的人要好多了。至少不曾像那些伪君子,嘴里说着原谅的话,日后却在背里下黑手。”这些话已经是他搜肠刮肚得来的了,说完后,竟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只能再一揖到底,以示歉意。葛如沫在心里点了点头,这人不错,想事情总往好的方面去想。在这种情况下尚能如此,担得起品性纯良四个字。“回去吧,你背后的伤,让人帮你把刺剔净之后,拿火酒擦拭一遍,不然容易化脓感染。”“阿南,一会拿一小瓶火酒给他们”葛如沫交待完这些话后,也不管他们,径直去了屋后面。阿南不情不愿地去拿了规格最小的一瓶火酒给他们,嘴里还忍不住叨叨,“你的良心真是大大的坏了,东家那么好的人,你都来坏她,真是——”金四娘哭倒在陈三顺怀里。而先前还觉得葛如沫过于记仇的人见此都叹了口气,她也不容易。一场闹剧至此,算是终了。青囊医馆的强势,不,应该是葛如沫的强势,也在众人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纵然有心软,但绝对言出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