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道什么歉?”有人还不明所以。“就是那天,在崇文路雪中认亲那天,当时葛七斤夫妇的身份还没被揭穿,冯国老不明就里,看到谢少主和当时的葛七斤夫妇有争执,就骂了她不仁不孝嘛。今天就是为了这事来道歉的吧,也算有心了。”“这事过去就过去了,咋还那么正式的道歉啊。”“他想要来道歉,谢家可没逼他。”是,谢家不逼,有人逼啊。“过了这么久才来道歉,没诚意。”“可这也不能怪冯国老啊,人前阵子还病了,听说病得挺重。这事说来说去都怪葛七斤夫妇,太无耻了。”有些人闻言却不这么想,葛七斤夫妇固然有错,可是为什么当时那么多围观的人都没说什么,就独独将他显出来了?而且不仁不孝这样的评语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太重了。“人冯国老也是打抱不平,虽然事后证明他错了。”“他要是在当时管住了自已的嘴不就没这后来的事了吗?”“如果说冯国老无辜,那人谢少主也很倒霉好不好!”两波人争论了起来,跟着冯国老从国医府一路过来的人都觉得他不容易,一把年纪了,还为着当初区区的几句话向小辈低头折腰,不容易。但谢家粥棚这边算是谢家的主场,这站着的一片人哪个没受过谢家的恩惠或者即将受的,站的立场自然就是谢家这边了。听到他们这样的说法自然就不乐意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进入冯鹤昌耳中,他心想,谢家蛊惑人心的本事还真是厉害。他在读书人中威望大,但谢家也不差,人家在老百姓心中地位也是数一数二的。他或许能影响读书人的想法,进而通过他们影响家中长辈们的看法。但真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活在皇城根下的老百姓,活了几十年了,对生活都有一套儿自已的看法,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影响到的。在他们朴素的思想里,那事儿真提冯国老错了,凡事都有个因果,即使谢少主对葛七斤夫妇态度差,那也是应该的。他们才不会去纠结于葛七斤夫妇当时的身份暴没暴露呢。这事归根结底就是葛七斤夫妇的错!冯国老站在葛七斤夫妇那边批判谢少主,那他也错了。冯鹤昌来到谢如沫跟前,深吸一口气,道,“谢姑娘,当日是老夫不辨是非,言辞无状,给了你一个很不恰当的评语‘纵奴行凶,不仁不孝’,现在老夫收回这话,并且正式向你道歉。”说着他弯腰作葺,久久不起。谢如沫避开,仅受了半礼,这半礼是她应得的,让半礼是看在他人老年迈的份上。谢如沫无视他一脸惨状,没有自得,也没有受之不起的惊慌失措,整个人淡定得很,这个歉她受得起。他们冯家也并非是一开始意识到错误时就来道歉,而是拖到了拖无可拖的时候才不得不来。可以说,如果没有她以及谢家后来的努力,也等不来这个道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况且这一切正如他所言,是他不辨是非言辞无状惹来的,那他来道歉不也正常吗?这些日子冯鹤昌没少受煎熬,头发白了不少,原先还有些黑的头发现在已经是满头银霜,加上近来的病让他消瘦不少,脸上的沟壑更明显了,老态尽显。他这腰一弯,给人的触动还是蛮大的,加上他身份的加持,让不少人心里发酸。人人都有老的时候,推人及已,一想到哪天自已到了这个年纪,还要这样给一年轻小辈道歉,他们心里接受不了。这些人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谢如沫。“冯国老,你这礼折煞小辈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将你们老太爷扶起来!”谢如沫没有亲自去扶,避免一会再生什么事故,到时满身是嘴都说不清。“让老夫来。”谢羌恒上前,谢如沫是指挥不动冯家的人的,没见他们即使听到了她的话仍在装傻充愣吗?谢羌恒直接将他扶起来,“老冯,你道歉就道歉,何必行这么大的礼,这不是折煞她一小辈让她折寿吗?”别人稀罕他一国老这么低头,他谢羌恒不稀罕。若非他当初没留口德,又将事情闹上金銮殿闹到皇帝跟前,进而上升到品德问题,将不仁不孝之名硬扣在如沫头上,他压根连道歉都不稀罕!谢羌恒语气的不耐让人回过神来。是啊,若说谢家怕什么,无非就是小辈的寿数问题了,冯国老这样一个大礼,别人家会觉得让一国老给小辈低头很有荣光,但谢家真不喜欢这样。而且人谢家说了,他们今日施粥施药义诊,无非就是为他们小小姐积福。他这样一搞,难怪谢家会不高兴。“谢老哥,我没那意思,只是觉得那样才能表达我的歉意。”他刚才听到谢羌恒说‘让他来’的时候都想直起腰了,只是人老了,加上那动作维持久了,想直起来不那么容易。谢羌恒冷哼。冯鹤昌谢羌恒站在一块,原先是谢老爷子暮气沉沉死气环绕,整个人看起来苍老又年迈。而冯国老呢,因为仕途顺遂儿孙满堂,显得老当益壮,精神蠼铄。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两人掉了个个。谢老爷子满面红光,精神奕奕。冯国老呢,则是面带病容,老态毕显。让人不由得感叹,世事煎熬人,看来有个满意的后代还是很重要的。“这卷字幅是老夫亲自手书的,聊表歉意,请你收下。”冯鹤昌一招手,冯家的下人就将字幅捧上来。字幅是半折的,冯鹤昌接过后,直接打开,人们一眼就看到了那句话,‘今日犹悔当时事,我欲明言总未迟’,这幅字很好地解释了这一段时间冯鹤昌的心路历程以及悔过之心。谢如沫莫名,她要这幅字来干嘛,收藏战利品吗?这幅字留给他,让他时时警醒,更为妥当吧?“冯国老,你的道歉我接受,但这幅字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