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笑,其实也是在笑武成帝,他的指婚,永远都得不到她的承认和心甘情愿。沈东篱的话真的让她很感动,但,她不能接受,“抱歉,我想我们不合适。”沈东篱这才注意到她此刻的情绪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这样的转变很突然,让他措手不及。“为什么这样说?”沈东篱拧眉。“你别问了,我自有我的原因。”谢如沫有些烦躁地说道,“难道你心悦我,我就一定得心悦于你吗?”可是你刚刚都说了也心悦于我的。沈东离没和她争辩,而是看着她,脑子在不断地思索着。谢如沫被她看得烦躁,忍不住大声说道,“谢家是要招赘的,而你不可能入赘。”“没有别的办法?”虽然他不屑于沈国公世子这一身份,但沈国公一脉的资源,他能顺理成章的继承,为什么要为了呕气为了一点自尊而不要?这些资源继承过来,即使他不用,给底下的人用也是极好的事。所以入赘是不可能的了,但他们成亲后,他们所生的孩子中只要有一个孩子姓沈就行,其余的都姓谢他都无所谓。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沈东篱忍不住就这个想法咨询于她,谢如沫一愣,这个办法,其实他们也想过,只是,“不行的。”她艰难地拒绝着。他们两人都知道这个办法是可行的,并且有可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沈东篱却不着急追问她为什么否定这个办法。他觉得这里面有事,她拒绝并不像她给出的理由那么简单。她的态度是在提起谢家时开始转变的,如果第一次提的时候,是抱着商量的口吻与态度,那么第二次再提的时候已经是在找借口拒绝他了。她明明承认了又反悔了,那有可能就是这桩婚事有所妨碍,是妨碍到了谁吗?她有什么苦衷呢?她的拒绝肯定是有原因的,而让她在乎的人并不多,谢老爷子,她自已,傅香儒算一个,谢婉?应该谈不上。但他们的结合,并不会妨碍到以上的任何人,当然,影响会有,可谢如沫不管嫁给谁,都会对谢家诸人有影响的。在他看来,能成为他们之间阻碍的原因很少。谢老爷子算是一个,武成帝那摆明了将来要赐婚的也算一个。谢如沫态度的反复,原因应该是自上而下,是不可抗力的原因。她身为谢家少主,掌握的权力不少,连她都感到难办的事会是什么呢。沈东篱的脑子在迅速地转着,她对他不是没有心动不是没有感情,她刚刚都意动了,他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顾虑?谢老爷子的意见吗?不,不是这个。这个因素一开始就已经存在,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她应该一开始就会感到为难,而不是到了最后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将要伸出来的脚缩了回去。沈东篱思索着,并不着急追问。两人的世界静静的,谢如沫心里难受,也不说话。而沈东篱将事情从头捋到尾,不经意间想起初到南方时她与自已关于白石山矿石的谈判。当时因为要赶着去救楼南开,时间紧急,他没有深思,现在想来,却是有诸多不妥之处的。他要白石山做什么,他很清楚。但蕴椿乃至谢家要来做什么,就非常值得商榷了。顺着这个点,再联想到谢家的状况,以及以往收集到的一些信息的珠丝马迹,他用他所猜测到的点将所有有关谢家的信息以及她的拒绝全部串联起来,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沈东篱是真的没想到,谢家和他有一样的心思,他是真的很想笑,要不要这么凑巧。不,是有缘。但,为什么呢?谢家擎掌杏林八代,一向本本份份,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谢老爷子生出在世人看来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而且谢老爷子的意图,她是知道的,那么这件事,谢如沫明显也参与了。这念头产生的时间应该很短,因为他的消息网里显示之前的谢家可没有这样的异常倾向。在沈东篱看来,肯定是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原因逼得谢家不得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谢家家大业大,还不够辉煌吗?这样了,他们还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太不合理了。要知道,这谢家嫡系只剩下这一老一少的,难道会是谢老爷子想当皇帝吗?还是谢家想出来个女皇?“我知道你最终犹豫的原因,但我想这不是问题。”沈东篱神秘一笑,他决定坦城。他也非常明白坦诚所要承担的风险,相当于将性命交付了。但她是自已认定的一生的伴侣,而且他们都决定了走这样一条路,那么以后将会有无数次的生死与共。就从这次开始吧。“你知道?”谢如沫感觉意外的同时也有些好笑,他不会以为她犹豫的原因是因为不知道她祖父同不同意吧?不过也是,他不是自已,又怎么猜得出她的担忧。沈东篱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话。原先她还觉得他呼出的热热的鼻息让她的耳朵痒痒的,但片刻后,心底旖旎的想法如泡沫一般被击溃了,她先是不可置信,接着她脸上的血色裉得一干二净。“你是怎么猜出的?”谢如沫目露惊骇。他知道了?是怎么知道的,除了他还有谁知道?难道他们谢家暴露了吗?沈东篱见吓着了她,忙上前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勿忧勿惧。”她顺势依偎进他的怀里,整具娇躯微微地颤抖。“我知道是因为你在我面前不设防啊,别人哪里能知道呢。”对他的话,谢如沫根本没心思听,她此刻心乱得很,只有一个念头,她该不该一把毒将他弄死以免泄密?别怪她心狠,谢家上下几百条人命和他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但这个念头冒出后,她的泪就止不住了,她不想这么做,为什么他要那么聪明,为什么他要猜出来呢?她想她也是喜欢他的吧?比自已以为的程度还是深一点。第五百零七脱困回国“别哭,真的,你只要记得,我喜欢你啊。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于你,即使那个人是我,你真的可以放心。”沈东篱扶着她的肩膀,给她擦泪,“而且,你完全可以反过来想,为什么我会那么清楚你们的意图。不是有一句话嘛,心中有屎看啥都是屎,你想啊,我能猜到你们的意图,你反过来想一想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猜了,因为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啊。”谢如沫一愣,沈东篱这话点得很明白,谋反之心啊,原来他也有啊。谋反之心,这是夷九族的大罪。她为什么那么紧张,她是怕自已一时疏忽,将谢家九族都给搭上啊。他这是主动将自已的把柄递到她手中啊。他这么爱她吗?能做到这份上,应是爱了吧?“最开始的时候,这条路你是想自已一个人走是吗?可如果我很笨,不够聪明,猜不到这些的话,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让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趟刀山过火海,我的心会比我们两人在一起可能会面对的艰难困苦心痛百倍。”沈东篱伸出右手,“这条路我们一起走好吗?赴汤蹈火我都陪着你。”谢如沫看了那厚实的大掌一眼,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沈东篱的眼睛,“即使最终不成功,我们被——”沈东篱伸出食指点在她的唇珠上,阻止她说下去,“即使如此,我都希望我们能一起。”他不相信他们二人会落到如此地步,武成帝如此无德之辈尚能御极几十年,他为大周为百姓出生入死,而如沫呢,乃至谢家呢,为了百姓做了多少事。他们仰无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凭啥要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有些公道,人不予,他就用手段拿,天不予,他便自取。这就是男人与女人在思维上的不同之处了,对情感的不同处理方式,谢如沫担心沈东篱被她和谢家的所为所连累,还是下意识地将自已摆在了弱者的位置。女人的顾忌总是那么多,而他呢,即使生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依然还想着娶她。想的是如果局势糜烂到了他不得不作为的地步的话,他将她拉下这沼泽漩涡中,尽力地护她周全便是。如果最终无法,大不了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他陪着就是。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谢如沫感觉他们的心都贴近了,两人原来就很有默契,如今他们二人对于相互表明心意,感觉没人可以将他们分开。他们只是相互喜欢而已,又没逾越礼教,更没有伤害到他人,为什么不行?谢如沫在后世生活了几十年,那是个男女双方你情我愿就能嫁娶的年代,她没觉得自己喜欢上沈东篱会是一件棘手的事,在她看来,她喜欢,她祖父应该也不会反对。沈东篱也是一样的想法,至于武成帝的赐婚?他会去求,用他所有的功勋。如果他的努力和奋斗,连喜欢一个人娶一个人的自主权都没有,且是在已探知了武成帝龌龊想法的前提下,他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克制自己的感情?忍痛割爱?全然不在他的选择范围里。他长到二十年,才喜欢上一个姑娘,凭啥要他让步?那宇文珩是在有了正妃的情况下,还打如沫的主意,该死!他们一回来,王二嫂子一眼就看出来他们大有进展的样子,趁机挤到她身边,眉开眼笑的,“这就对了嘛,以前你俩看着也好,但总感觉隔着一层什么,现在好了,心贴心了吧?”饶是谢如沫来自于后世,也被王二嫂子的直白闹了个红脸,忙问起红糖的事给她转移注意力。这招果然管用,一提起这,她的心神就被吸引住了。看着讲话滔滔不绝的王二嫂子,谢如沫偷偷松了口气,这样的调侃她也有点承受不住哇。转眼就到了离开那日,这一天还挺多人来相送的。此时沈东篱之前说的属下出现在他们跟前时,原先一行三人,郑明留下,变成了一千十二人。这些人都是从岸上下来的,刚到时不少人身上都受了伤,所以被安顿在阿依族外。阿依族的人才知道,原来这几个外族人真是大有来头。对于他们的离开,其中最为不舍的人就是王二嫂子了。谢如沫觉得她更多的是对红糖售卖的惶惶不安,谢如沫认为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了,一些言语上的安慰也只是起到一时的作用,只有等真正将红糖卖出去,她的不安才会得以消除吧。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况且红糖这一技术不过是她随意撒下的,花点心思可以,但不足以让她将全部心思都花在这上头。挥手作别后,沈东篱领着他们往北出发。沈东篱找到的那条通往外界的路非常不好走。但因为他们人手充足,带的工具也足,一切都尚算顺利。一路上,他们从沈东篱属下的口中得知,自打他们掉下山崖后,整个楼月就开始戒严,搜查得十分严格,也是最近才有所松懈。谢如沫和沈东篱对视一眼,明白这怕是楼拜日甚至楼南开的所为,他们是怀疑他们没死,不过搜查了一段时间后,有所松懈那是正常的,因为那毕竟只是怀疑,不可能因为一个原因一直维持着高强度地搜查。最后,因为有沈东篱那边的人接应,他们算是有惊无险地走出了楼月国的国界。一踏入他们临时驻地范围,就遇到警戒的人,“谁?”“是我!”“将军,是你吗?大家快出来,将军回来了!”沈东篱一回到,星少司就松了口气,“大帅那边连发了三道令,要你即刻前去觐见,我快顶不住了。你再不回来,就真的是抗令不尊了。”“这——”沈东篱看向谢如沫,他本来还想送送她的。“将令不可违,你还是赶紧去报道复命吧。”“等会——”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他看向星少司。沈东篱让星少司出去,想私下和谢如沫交待一些事。星少司是出去了,还将一旁杵着不愿走的沈笠给拽走了。但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似乎在嘲笑他不会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