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也是一个注定载入史册的夜晚,史称建和之乱的前夕。本以为今晚已经是乱到了极致,各种消息已经冲击到了极致,不料后面还有事发生。赵维趁着夜色匆匆进了谢老爷子的院子,神色有异。此时谢老爷子谢理这对老主仆都已经麻木了。谢英忙问他发生了何事。赵维低声回话,“阎老将军来了。”谢老爷子看了过来,“这个时候?可有人看见?”见家主神色一凛,他连忙说道,“阎老将军走的是后门,奴才领着走了最靠西的那边道,不曾遇到人。”“那就好,将人请过来吧。”虽不知道他因何事深夜前来,但一定是很紧要的事,且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一想到这,谢老爷子心情沉重。阎老爷子给谢家带来了契丹以谢如沫前往契丹族治病为条件换取契丹从突厥盟军退兵的消息,“宇文家对我谢家真是物尽其用啊!”谢老爷子咬牙彻齿。阎老将军目露疑惑,这话怎么听着——谢理忙将今晚发生的事告知于他。听完,阎老将军不由得讶然,“情况已经如此严峻?”谢老爷子和谢英都默然。“东篱还让人给我们带了一封私信,他说,如果有可能,让我们尽快离开京城。”“迟了。”谢老爷子神色凝重,从今晚这圣旨一下,他便知道晚了。狗皇帝最惜命,如沫相当于他的另一层保命符,他怎么可能容忍她不在?而且他了解武成帝,他现在既已出招,就不容有失,恐怕谢家现在已经在他的监视之中了。阎老将军同样感觉棘手。“不过阎大哥,你还可以走。”阎老将军摇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走到哪里去?我打算留在京中,替他们镇一镇妖风。”知道赐婚圣旨,以及谢老爷子对武成帝的猜测之后,阎老将军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之前还是想得太乐观了。如果武成帝对谢家都那么防备,不可能对阎家沈家一点监视都无。他也不能冒那个险,无论如何他都得坐镇到最后的。谢老爷子一看他的神情便知他心意已决,没有再费口舌去劝。活到他们这把岁数,生死已经看淡,更多的是为子孙们计。国医府还没戒严,他本人走不了,年轻一辈倒是可以送出去一些。他将这个想法透露了。阎老将军点点头,这都是惯例了,每遭逢大难,大家族都会想方设法地给家族留下一些火种。“罢了,老弟,这回老哥陪你。”希望能将多几个年轻一辈的人送出去吧。两位年岁加起来破百的老人相视苦笑。“谢少主那边你们打算如何?”阎老将军问。这些日子来,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自己的外孙和如沫那女娃似乎是郎情妾意情愫暗生,他都打算探一探谢老头的口风,如果顺利,等他外孙再次回京的时候就上门来提亲。可惜啊,好事多磨。虽然他心知肚明谢家不会愿意将她嫁给睿王做侧妃的,可也不好在这当口提起她和外孙的事。“肯定是不会让她回来的。”阎老爷子点头,武成帝这一连的动作,无非就是想逼迫她回京,谢家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如武成帝的意,那肯定是不会召她回来的。谢理迟疑地说道,“可是少主孝顺——”他担心她会不顾一切回援。“那就不要告诉她,去信给谢英!务必要封锁京中的消息。”谢老爷子冷酷地下达了这个命令。“可是,以少主的聪慧,怕是也瞒不了多久。”谢老爷子一窒,然后摆摆手,“能瞒多久是多久吧。”就在京城暗潮汹涌的时候,谢如沫一行人又巡视了一个州。谢如沫一行人刚从豫州离开,启程前往兖州,谢英在路上就收到来自京城的信件,两封,一封是给谢如沫的,一封是给他专门交待事情的。谢如沫从信中知道了皇上赐婚的事,且附上了家人劝她勿必忧心,这事家里会解决,让她安心按着行程走。谢如沫没太在意拂了皇家面子这一点,只是为了预防万一,她提笔给家里写了封信,暗示着家人出京。京中收到她的回信时,谢老爷看着已经明面上围在国医府的内廷侍卫,叹了口气。处理完一日的公务,谢如沫带着人走在兖州的街头,一来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作适当的放松,二来是她近来感到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偏偏这又给她一种很重要,想不出来的话会抱憾终身的感觉。他们已经规划好了路线,再在兖州呆上几日,就能将这边的事处理完,然后顺利抵达冀州。冀州就是他们所有计划的所在。按照她和沈东篱的猜测,她先前还怕连这几个州都走不完呢。“发皇榜了发皇榜了!”“快走快走,听说城门发皇榜了!”“皇榜?稀罕事啊,走,看看去!”谢如沫的沉思被打断,看着人全往城门涌去。众人觉得稀奇,他们这个破地方政令不畅,消息最是缓慢,皇榜更是许久未见。谢如沫正要抬腿跟上前去看一看,就看到谢英从远处走来。问好之后,言语间皆是劝她回去落脚处的意思。她挑了挑眉,“英总管是从城东过来的吧?”她记得一大早他是去了城东那边处理一些事。谢英嗯了一声,心提了起来。“那你应该见着那皇榜了吧,上面说啥来着?”“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不值得少主关注。”谢如沫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谢明大气不敢出。谢英叹气,“少主,只是一道封你为睿王侧妃的圣旨,这事家主已经来信说过了,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无妨,我决定去看看。”谢如沫一意孤行。谢英和谢明对视一眼,眼中有无奈。他们一行人到了城东贴皇榜的外围,就听到一片闹轰轰的,也进不去人了,估且就听着。“李秀才,皇榜上说啥了?”“等等啊,我来给你们念一念。”那唤李秀才的盯着皇榜一阵摇头晃脑,“奉天承运,皇帝制日......钦有国医府谢家第八代女如沫,秀外慧中,淑慎性成,性资敏慧,克令克柔,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睿王侧妃,钦此!”“啊,是济善小神医被册封为睿王侧妃了呀。”“这有什么,那可是济善小神医!别说侧妃了,便是正妃也当得。”不过侧妃是差了那么一点,但睿王如今可是克承大统的热门人选,如果睿王真的成了下一任皇帝,那侧妃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错了。有对京城情况了如指掌的人思忖。看完了皇榜,又听了这些民众的议论,谢如沫一言不发地回去了。谢英和谢明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等回到去之后,他们才发现那口气松得太早了。一路回去,谢如沫都陷在自已的思维里不可自拔。谢如沫觉得不对。如果只是一道普通的赐婚册封圣旨,皇帝不可能每州每郡都张榜公布,如此反常,如此大费周张,似乎意欲天下皆知,消息无孔不入,倒像是要逼着所有人都知道一样。最重要的是,从她接到赐婚的消息至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祖父说会处理。但由今天所见,事情是越演越烈了。也就是说,随着这道赐婚圣旨的昭告天下,谢家和皇室的矛盾在明面上是越演越烈了吧?京中谢家危矣!一回到兖州的落脚处,谢如沫就下令收拾行李回京。这一决定可将谢英等人吓得不轻,“少主,这是为何?”问出这话的谢明心里一直打鼓,少主不是知道什么了吧?“为什么你们心里不清楚吗?”谢英和谢明两人惊疑不定。啪!谢如沫一掌拍到桌子上,“你们真把我当傻瓜什么都不知道吗?”“少主恕罪。”谢如沫沉着一张小脸端坐在那,“既然你们欺上瞒下的本事那么好,完全不必惧怕我嘛。”她不信京中谢家的困境他们全然不知,她恨自已的疏忽,明知自已天选之人的身份让武成帝执着和忌讳,在这种情况之下怎么还将事情想得如此简单与理所当然。“怎么,你们还打算瞒下去吗?丁香,赶紧收拾行李——”谢如沫一句话就打到了他们的七寸之上。谢英叹了口气,“少主,我们是瞒着一些事,但都是为了你好。你何必说这些诛心之语,您这是在剜奴才们的心哪。咱们世代为谢家的家奴,与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明白,我们就是宁愿自已死了,都不愿意少主和家主有半分损伤。”谢如沫态度也软和了下来,“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但有些事是好是坏,需要我自已来做判断,而不是你们觉得好就是好。特别是你们瞒着的一些事,我身为谢氏的少主,需要为整个谢氏一系的人负责。要是栽些该知道的消息被有意隐瞒的话,得知的消息过于片面,很多决定可能会出错,而且有可能是抱憾终身。这些你们承担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