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太郎搭电梯下去地下室时,正好碰见舞从事务所的门走出来。佑太郎为走过来的舞按住即将关上的电梯门。舞偶尔会毫无预警地跑来地下的事务所,和圭司及佑太郎闲聊,再回去地上。今天好像是趁圭司一个人的时候过来。佑太郎难以想像这对姊弟单独交谈的情景。「早。」「你好。」佑太郎微微行礼,舞对他微笑,走进电梯。「今天也别摸鱼,好好干活啊,新人。」率性的口吻一如往常,然而擦身而过的时候,佑太郎觉得舞有些异于平常,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怎么了?」见佑太郎按着门不动,舞问他说。她伸长脖子观察佑太郎的表情,距离近得让佑太郎一阵心慌,然后这才发现舞和平时的不同之处。「啊,不,没事。律师大人今天也辛苦了。」「是啊,正义和金钱正在等我,先告辞啰。」佑太郎放手,电梯门关上了。舞留下的香水味撩拨着鼻腔。佑太郎回想起舞刚才有些潮红的表情。那怎么想都是兴奋的余韵。佑太郎往事务所走去,旁边的门突然打开了。是圭司住处的房间。佑太郎眼尖地瞥见从里面打开拉门的圭司脸上闪过一丝狼狈。「早。」佑太郎说。「已经不早了。」圭司冷冷地应道,推着轮圈移动轮椅。佑太郎抢先打开事务所的门,按住门板迎入圭司。房间里有一抹香水味,和舞身上的味道一样。佑太郎观察绕到办公桌另一头的圭司。深蓝色外套、淡蓝色衬衫、发型。就观察到的来看,外表并没有凌乱的地方。把舞留在事务所,自己回去住处房间,整理好外表之后再出来。而舞不等圭司回来,先回去自己的事务所了。佑太郎推测似乎是这么一回事。「我刚才遇到舞小姐。」佑太郎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启动桌上电脑的圭司脸上一阵轻微的紧张。「所以呢?」圭司看也不看他,眼睛紧盯着电脑萤幕,但声音有着刺人的紧张感。「噢,没事,只是遇到她而已。」佑太郎喃喃道,坐到沙发上。好半晌之间,只有敲打键盘的声音在事务所中回响。接着传出一道深深的叹息。佑太郎望向圭司。「我不是跟你说过?她是个变态。」圭司背靠在轮椅背上,表情有些自弃地说。佑太郎一时说不出话来。虽然想像过,但他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这个讯息。「那是……呃……强迫的吗?」佑太郎问。「也不算强迫。如果要拒绝,也是可以拒绝。」圭司放松脖子,仰望天花板。佑太郎找不到安慰的话。「既然圭能接受,我无所谓。」「我并没有接受。」圭司脸颊扭曲地笑了。「这栋大楼是舞的,想想这里的行情,咱们公司赚的钱,连房租都付不出来。」「所以是当作房租?」「也算啦。」「可是,一般人会为了房租做到这种地步吗?你们是亲姊弟吧?」「就因为是亲兄弟,所以更要明算帐。照常理看,那根本不是我付得出来的金额,不过幸好舞是个变态,只要一个月依她一两次就得了。」「什么变态,你们是血缘相系的亲姊弟吧?呃,唔,就算暂时撇开伦理道德、还是一般的恋爱感觉不谈,要是会发展成那样的关系,跟金钱什么的无关,怎么说,应该更那个、要有更强烈的感情冲动才对……」佑太郎支支吾吾地语无伦次,圭司目不转睛地瞪着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把手伸向办公桌,抓起上面的棒球,以完全是「狠砸」的动作扔了过来。佑太郎急忙接住轨道不是抛物线而是直线的硬球。「好痛!痛死我了!」「你是怎样?那什么恶心的反应?够了喔。那什么一副要蹭上来说『我明白,我都懂』的态度?你误会了啦。我还以为舞跟你说了,搞什么,她都没跟你说吗?」说的也是──圭司喃喃道,摇了摇头。「呃……咦?」「还咦?你以为舞跟我怎样?你以为血缘相系的亲姊弟干了什么好事?」「呃,就,刚才舞小姐在这个房间对吧?舞小姐看起来有点像是兴奋过后……」「嗯,没错,我肯定你的观察能力,不过接下来的想像力真是陈腐到了极点。你还是不要动你那颗浆糊脑袋比较好。什么都别想,醒着的时候整天数羊就是了。」「也就是说,你们不是那种关系?」「不是。不准再给我想像那种恶心的事。光是想到你的脑袋里面发生过那种事,就教人火冒三丈。」「谢天谢地……哎唷,我还在烦恼往后该怎么面对你们呢。咦?那,刚才舞小姐在这里做什么?」佑太郎问着,把球抛回去给圭司时,土拨鼠醒来了。圭司接过呈抛物线飞来的球后,伸手把土拨鼠挪了过去。他瞪着液晶萤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和触控板上跳动。他一进入这种状态,就无法对话了。佑太郎觉得为了埋葬死者留下的资料而连接死者的数位装置,对圭司来说是特别的作业。「那个人一定身在『常世』。」祖母的呢喃在耳畔响起。是刚搬去和祖母同住不久的事。他们偶然发现附近的老人家在路上游荡,把他送回家。「什么是『常世』?」「恒常的世界,常世,也就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人的身体虽然还在这个世界,但心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了。」「那就像是死后的世界吗?」「是更遥远的世界。」比死后的世界更遥远的世界。当时佑太郎不懂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现在依然无法想像。不过有时候佑太郎会想,操作土拨鼠时的圭司,是不是正在窥看着那个世界?佑太郎从沙发站起来看墙边的书架。架上的书不多。打开横躺的厚书一看,里面是英文。放回原位,扫视一看,这个书架放的似乎全是英文书。走到旁边的书架,寻找日文的书背,从随意打开的地方读起。他捺着性子读了一会,却完全不懂作者想要表达什么。他等圭司整理完资料,问他:「这是什么书?」圭司抬头,对着封面眯起眼睛,答:「民事诉讼法。」「是舞小姐的书吗?」「我爸的。我爸生前,这里是他的书房。结束楼上事务所的工作后,他好像会来这里读他喜欢的书。他不太喜欢待在家里。」圭司环顾事务所说,表情像是在努力表现得无动于衷,但佑太郎无法看出他究竟是想要抹煞什么样的感情。「这样喔。」佑太郎把书放回架上,走近办公桌。圭司把土拨鼠的萤幕转向佑太郎。「委托人名叫和泉翔平,三十一岁,计时人员。透过网站委托。」佑太郎看到「和泉翔平」四个字。从萤幕上的资讯来看,是约三个月前委托的。「委托人设定为电脑和手机一百一十一个小时无人操作,就传讯给土拨鼠。」「一百一十一个小时?」「一一一。是随便设定的。可能是委托的时候没有自己会死的真实感吧。应该是当做保险,委托安心的。总之你确定一下是否死亡。」「打电话就行了吗?」「手机没开机,签约时也没填住家电话。」「他家在哪里?」圭司操作土拨鼠,从和泉翔平的电脑叫出网路书店的出货记录。地址在神奈川县的川崎市。「啊,还有这个。」圭司说,打开一封邮件。是打工地点寄的,附有该月的班表,由此可以看出和泉翔平在港区的手机行工作。「这里的电话多少?」圭司立刻搜寻手机行的网站,显示在萤幕上。佑太郎打到上面的号码,询问和泉翔平的事。但对方一知道佑太郎不是客人,便说「和泉今天休假」,单方面挂了电话。「这店家态度真差。」佑太郎说。「要去他家吗?」「不,打工的地方比较近,我先去那里看看。」如果要确认死亡,尽量向关系较远的人打听,心情上也比较好过。这一行做了一段时间后,佑太郎如此体会到。「如果需要其他的资料就连络我,我再找找。」「好。」佑太郎说,离开事务所。开始在「dele.LIFE」工作前,佑太郎对数位装置没有多大的关心。手机是用来打电话和上网的工具,他从没想过还有更多的意义。不过确实,这样一个小小的终端装置,便塞满了各种资讯。佑太郎面对一大排的手机,不经意地取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他觉得尽管里头塞满了各种资讯,却没有一样是重要的。这是他使用数位装置方式的问题,还是自己的人生太浅薄的问题?佑太郎不明白。「换机种吗?」店里的另一名客人离开后,男店员靠了上来。呼吸充满了酒臭味,让人一闻就知道他昨晚大喝过一场。「啊,不是,〔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