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良走出唐平县委大院,花了五十块钱,在大街上包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唐平县城不大,出租车是不打计价表的,坐车都是谈价,谈好了就走。当然,出租车司机们心中有一个价目表,就高不就低。在开往罗家寨的车子上,罗子良不停地念清心普善咒,不停地数绵羊,快到家的时候,才把心中的怒气平息!他万没有想到,堂堂一个县委书记,一个有些年纪的人,为了向上爬,如此执着,如此不择手段。如果只是提一提,找个熟人疏通一下,表白一下自己工作还行,还可以承担更重要的职务,这种毛遂自荐的做法,不管怎么说,这都还可以原谅。但这个盖如银捕捉到他的一点生活细节,就想用以要挟,这就让人不能忍受了……罗子良在家门口一下车,罗妈妈看到儿子回来了,有些惊奇,就问:“良儿,上次你回家都没多久,现在又回来了,是不是事情少了?”罗子良说:“妈,我调回了福台市,过两天就去上班。”罗妈妈高兴地说:“那就太好了,回到福台,离家近,再讨个媳妇,就更好了。”罗子良没心情说笑,就随意地应付:“这得有人看上你儿子才行。”罗妈妈生气了:“我儿子比谁差呀?十里八乡的姑娘都踩烂门槛了,只是你没有点头而已。要不,今天我就让人带两个过来给你看看?”罗子良只好苦笑地说:“妈,您就别操那个闲心了,我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你想办法?像你妈这么大年纪的,都当奶奶了,每天有孙子喊奶奶、奶奶的,多好呀!我就不明白,你那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不着急?”罗妈妈责怪地说。“别这样埋汰你儿子!我哪大岁数了?我还在含苞欲放好不好?”罗子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还含苞欲放呢?你以为你还是十八岁呀?”罗妈妈笑骂道。罗子良进家里坐了一会,就听到外面路上传来了接连不断的汽车声……虽然现在农村也有了不少私家车,但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忙农活,偶尔有一辆二辆经过很正常,但一下子开来好几辆还真很少。“妈,谁家接媳妇了?”罗子良问。“没听说呀,我去看看。”罗妈妈放下手中的蔬菜,就走出门去看动静。不到两分钟,罗妈妈一脸喜气地回来了,对罗子良说:“良儿,是县里的领导来看望你的……”“什么?”罗子良有些惊诧,看他干嘛,没病没灾的。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就看到一行人在唐平县长郑凯强的带领下,进入了他家院子。其中有县委副书记郝彩云,县纪委书记周宗飞,政法委书记曹正,统战部长靳明海,组织部长王大中,还有政府办公室主任岑荣兴……基本上除了县委书记盖如银外,县委县政府的领导都来了!“哎呀,罗部长,调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郑凯强当先笑道,伸出手和罗子良热情地握着。罗子良有些愣神,苦笑道:“老郑,你们玩的是哪一出呀?”郑凯强还没说话,宣传部长钱玉英就抢着说:“罗部长,我们是来贺喜的,来,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说着就把手中的一个大红包塞了过来。其他人都纷纷掏出了准备好的红包……罗子良吓了一大跳,急忙把郑凯强拉到一边,不满地说:“老郑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和脾气,你今天怎么弄出这档子事情出来?”郑凯强老脸一红,为难地解释:“我也不想,但县里的同志们都说和你同事一场,不来看看不近情理,所以……我也没办法呀。”人都来了,罗子良也不好苛责,只是摇了摇头。走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其他人都把红包往自己的母亲手里塞,急忙又去挡住,在母亲耳边小声说:“妈,你想让我犯错误吗?”罗妈妈听了儿子的话,感到难以理解,在农村,人亲客往很正常,生个宝宝,盖个房子,孩子入学,什么事情都办酒席,前去祝贺的人当然得送礼,一年的礼金,少说也要送出去几千。罗子良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他家里很多年都不办酒席了。他妈妈催他结婚,一方面是为了抱孙子,另一方面也是想把付出去的礼金要回来一点。但现在,罗妈妈看到自己儿子一脸严肃,只好讪讪地离开了。刚安排好这些人落座,又听到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原来,朵罗镇政府的官员在镇党委书记韦永吉的带领下也到了。然后是巴台乡的,夹排镇的,综治办的……看到这么多人都来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罗子良也是没有办法,礼可以不收,但不能不请人吃饭。所以,他就叫自己的父母去请左邻右舍来帮忙生火做饭。罗家寨本来都是本家,一姓人,听说这件事情后,每家每户都来了,到最后,真的办成了酒席!村子里的事情罗子良不管,但前来祝贺的政府官员们的礼,他是坚决不收的。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他当初担任市纪委书记的时候,没有人来向他祝贺,现在担任市委组织部长,就宾客盈门、络绎不绝了。相同级别的职位,对下面的官员们的影响不同。他是纪委书记的时候,大家只是对他敬而远之。如今,担任了和各个官员利益有着密切关系的市委组织部长,就成了人人争相结交的香饽饽了!像那些乡镇的官员,虽然级别低,和罗子良有些够不着,但也以和他认识为荣,以和他有过关系引以为自豪。和一个市委组织部长认识、熟悉,这是多大的面子?无形之中也会为自己的形象加分,以后也会带来莫大的好处。但罗子良自己,却如锋芒在背,深感责任重大,如履薄冰,也对组织部长这个职位,充满了敬畏,充满了责任感……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