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兰斯应付过诸多大场面，此时呼吸也不由一窒，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微微挺直了脊梁，然后缓缓朝前靠在了桌子边缘，双手放在了桌面上，沉声说到，“所以，你打算在这裏开始？”

那慵懒而沙哑的声线轻轻在奶黄色的灯光之中跳跃，就彷佛在拨动那光线构成的琴弦一般，这让杰西卡不由自主就抬起了视线，一下就看到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刚才那一瞬间积攒起来的勇气刹那间在那深邃而蒙胧的视线之中土崩瓦解，杰西卡慌乱地垂下了眼睛，目光落在了那双修长的手指上，可是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双宽厚手掌在自己身体上轻轻抚摸的触感，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就无法控制地冒了出来。

杰西卡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不喜欢所有事情都失去控制的自己，这样的她一点都不像她。唇瓣上传来了一阵阵的疼痛，犹如绵绵细雨一般缓缓渗透到骨子里，但她依旧不愿意松开。

她痛恨兰斯那轻描淡写的从容，她痛恨兰斯那忘记前事的随意，她痛恨兰斯那满不在乎的戏谑……但比起这所有的一切，她更痛恨自己的身不由己。即使是此时此刻，她的心脏依旧在那冷淡的注视之下激动地跳动着。

杰西卡猛然抬起头，那双蒙上了薄薄泪水的眼睛大胆而直接地看向了兰斯，这让兰斯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心底有种莫名的预感开始浮现起来。“如果你希望的话。”杰西卡一字一顿地从自己的唇齿之间挤出了这句话，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着，然后不等兰斯反应——因为她知道兰斯不会有任何反应，杰西卡就抬起了自己的双手，试图揭开衬衫的扣子。

可是，杰西卡的双手颤抖得太过厉害，努力了三次都没有能够把扣子掰出来，这让杰西卡有些沮丧，更多的却是愤怒——她不喜欢此刻心神大乱的自己，所以杰西卡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瓣，固执而坚定地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兰斯看着眼前的杰西卡，瞳孔急速收缩起来，但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杰西卡的举动。他可以在杰西卡的眼中看到愤怒、看到挑衅、看到决然，那一抹透亮的泪痕将她脆弱却坚强、挣扎却坚定的气质勾勒出来，有种惊心动魄的壮阔。

阿尔伯特注意到了杰西卡的动作，第一个反应就是“又来了？”但随即，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兰斯。兰斯一脸平静，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但阿尔伯特却明显可以感觉到身边的空气开始急速降温，那种逐渐弥漫开来的气场几乎让空气都要凝固了，他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可是低头看了看，就发现自己的小臂上浮现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然后他就知道，这不是错觉。

阿尔伯特抬头看了杰西卡一眼，衬衫扣子已经解开了两颗，这让阿尔伯特吓了一跳，连忙垂下了眼帘，避开了眼前的美妙风景。脑海里再次回忆，确定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之后，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可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太保险，于是干脆就歪过头，看向了左手边，彻底避开了杰西卡所在的方向。

保罗并没有看向杰西卡，而是始终在看着阿尔伯特和兰斯，此时注意到了阿尔伯特这明显的动作，愣了愣，随即也慌忙地低下头，整个人都躲到了办公桌的底下，露出了身后的美国演员工会经纪人代表，却发现那老奸巨猾的家伙早就转头看向了右侧，低头在写字板上瞎忙活。

保罗悄悄地抬起眼睛，看向了阿尔伯特，用口型一字一顿地说到，“我们在干什么？”

阿尔伯特一直都看保罗不顺眼，觉得他是二十世纪福克斯派过来监视兰斯的间谍，但此时看到保罗那茫然的表情，莫名就有一种喜感，然后用嘴型回答到，“闭嘴！”

兰斯没有注意到身边三个人滑稽的举动，视线始终一动不动地锁定在杰西卡的身上，看着杰西卡那倔强而决绝的神情，眼神不由深邃了起来，微微抬起下巴，细细地打量着那张被无数人称赞为完美的脸颊。

这一次，杰西卡没有闪躲，虽然在兰斯的注视之下让她只想要彻底消失，但她却坚持住了，毅然决然地迎向了兰斯的视线，手里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转眼就已经解开了四颗扣子，两个人之间似乎已经迸发出了激烈的火花，那紧绷的空气让整个屋子里没有任何声响。

莫名地一股怒火就从丹田出蹿升上来，打破了兰斯一直以来的沉默，他分辨不清自己愤怒的真实原因，但左手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然后缓缓松了开来，压抑着所有情绪，哑声说到，“我没有在这裏表演的打算，你的试镜结束了。”

那冰冷而绝情的话语掩饰了内心所有的愤怒和波动，杰西卡几乎听不出兰斯的话语里有任何温度，仅仅只是平淡无奇的一句话而已，却残忍而冷酷地切断了她所有的希望。杰西卡就觉得自己彷佛从高空坠落了下来，永远无法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