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扫视一圈，可以看到还有不少人的眼神里流露着同情，彷佛马丁是一个需要施舍才能够证明自己的乞丐一般。这是多么可笑的一种局面，马丁不需要施舍，也不需要怜悯，他是一名出色的导演，毋庸置疑，他早就以实际行动在影史场合里占据了一席之地。但在好莱坞——或者说，在现代社会，人们总是习惯贴标签，用金钱、用地位、用奖项、用证书、用学历去衡量一个人的价值，而不是他的工作、他的作品、他的实力。

难以想象，马丁的肩膀上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也无从揣测，马丁此时的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恍惚之间，兰斯有些明白马丁没有任何漏洞的礼仪行为了。

连续抢下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导演两座分量十足的奖杯之后，“百万美元宝贝”已经和“飞行者”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虽然目前为止“飞行者”囊括了五座奖杯，但只有最佳女配角和最佳电影剪辑是核心部门，最佳摄影、最佳艺术指导和最佳服装设计都是技术部门的奖杯，由于这些部门的专业性和特殊性，对最佳影片走向的影响微乎其微。这也意味着，领跑了整个晚上乃至整个颁奖季的“飞行者”，在最后时刻被“百万美元宝贝”追上了。

如果再加上开场赢得的最佳男配角奖，“百万美元宝贝”的三座奖杯却毫不逊色，以质量弥补了数量的短板，甚至隐隐超过了“飞行者”，成为了今晚最有力的优胜候补，局势真正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像一场马拉松，没有冲过终点之前，谁都不能说是胜利者。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最佳影片的五强之中已经有三部作品提前掉队，退出了争夺，“杯酒人生”和“灵魂歌王”各自斩获一座奖杯，“寻找梦幻岛”颗粒无收，基本已经肯定与最终大奖无缘了。最佳影片的得主只会在“飞行者”和“百万美元宝贝”二者之间产生，将颁奖季的主旋律贯彻到底。

达斯汀·霍夫曼和芭芭拉·史翠珊携手走上了舞台，揭晓今晚最后一个奖项的悬念。

兰斯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马丁，却发现马丁没有丝毫的紧张，只是不知道是已经放弃了，还是预料到了结局，亦或者是摆平了心态。察觉到了兰斯的眼神，马丁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坦然的笑容，彷佛在说，“平常心。”而后，马丁就重新看向了舞台。

达斯汀打开了信封，芭芭拉揭晓了答案，历史的轨迹在最佳男主角奖上暂时偏离了轨道，随后又一次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百万美元宝贝”携带着强大的声威，完成了对“飞行者”的逆袭，顺利登顶奥斯卡，将最佳影片收入囊中！

兰斯和马丁再一次站立了起来，目睹“百万美元宝贝”剧组集体登台，领取了象征最高荣誉的最佳影片小金人，为2004年的颁奖季正式画上了句点。

颁奖典礼结束了，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开始准备离场，虽然奖项已经找到了各自的主人，有人得意，有人失意，但生活还将继续，奥斯卡之夜紧随而至，那又是另外一个战场。这就是名利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兰斯站在了马丁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可惜最后上台的不是你。”那带着浅浅笑意的调侃让马丁呵呵地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之中带着一丝苦涩。

“我是幸运的，这是事实。”马丁握住了兰斯的右手，耸了耸肩，至少“飞行者”赢得了五座奖杯，从奖杯数量来说，依旧是今晚的最大赢家，“可惜的是，里奥还差了一点点运气。”相对而言，错过了个人奖项的莱昂纳多，确实令人扼腕。

兰斯哑然失笑，“我拒绝对这件事做任何评论。”故作严肃的话语反而是让气氛变得更加轻松起来。“那么，一会奥斯卡之夜再见？”

马丁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也许，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消化这场失败。正当兰斯准备告辞离开时，马丁却接着开口了，“你家乡是哪里的？”

兰斯显然没有料到这个问题的来源，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到，“旧金山。”他没有回答绿湾，也没有回答纽约，而是选择了旧金山。这也是他公开资料里填写的数据。

马丁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露出了长者的慈爱笑容，“好地方。”而后拍了拍兰斯的手臂，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转身和其他人应酬起来了。

兰斯仔细想了想，却依旧没有一点头绪，只能是迈开脚步，顺着人潮缓缓地离开柯达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