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硬糖”的长镜头看起来简单,但难度之大着实超出了海登的想象。兰斯对于空间的运用、灯光的布置、人物位置的变化都有着严格的要求,而且由于整部电影都依靠两位演员的表演支撑起来,所以捕捉演员的表演也成为了镜头的重任之一,如何在二者之间寻找平衡,成为了最严峻的考验。
即使是海登,此时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兰斯。”海登张口说到。兰斯身为导演,如果可以站在监视器前,进行指挥、提出要求、展开执导,那么事情就会简单许多了,因为他终究只是一名摄影师而已,不是导演,他只是导演实现目的的其中一环罢了。
兰斯转过头来,似乎察觉到了海登的紧绷,他挑了挑眉尾,“我的工作已经足够困难了,你最好不要拍砸了。”一句调侃让海登哑然失笑。
这场戏对于兰斯的考验十分严苛,在长镜头的锁定之下,也就意味着剧情将依靠兰斯的表演来推动张力,而且没有退缩的空间,在缺少剪辑的帮助之下,长镜头会真实地记录下表演的每一个细节。更何况,“阉割”这场戏本来就是整部电影里表演难度最大的——因为现实生活里没有参照对象。
海登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还是担心你的球吧。”看到兰斯的白眼之后,海登回过头,看向了站在旁边屏住呼吸的迈克尔和艾玛,“你们可以站在监视器前吗?兰斯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进行调整,也许你们可以帮上忙。”
两个人眼睛顿时开始放光起来。
海登走到一旁,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就把摄像机扛在了肩膀上,整个一镜到底的过程都是运动着的,所以他只能扛着摄像机,不能使用三脚架,而且许多戏份都需要半蹲下来寻找更好的视角,这对于体力来说也是严峻考验。
走到兰斯的身边,海登开始寻找拍摄角度,他半蹲下来,用臀部抵住了墙壁,保持稳定性,将镜头对准了兰斯的上半身,“如果你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开始了!”
兰斯突然就开始急促地呼吸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制造出彷佛刚刚经历过八百米跑步的模样,然后点点头,海登就收到了信号,扬声说到,“开拍!”
海登看着镜头里的兰斯,此时他已经不再是兰斯,而是杰夫。
杰夫的脸庞上写满了疲惫,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童年的那段回忆,絮絮叨叨,可是声音却不由染上了一层痛苦,彷佛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灵魂都开始慢慢蜷缩起来。海登缓缓地推进镜头,缓缓地,可以捕捉到杰夫的眉宇之间那错杂的情绪,一点点欢愉,一点点挣扎,一点点幸福,一点点愧疚,所有情绪乱作一团,让他俊朗的面容逐渐变得狼狈起来,隐藏在面具背后的懦弱与恐惧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海登的脚步不由停止了下来,杰夫紧闭着双眼,可仅仅凭着声音,就可以生动地感受到所有情绪的变化。等整个故事说完时,杰夫睁开了双眼,海登将镜头推了上前,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就出现在了画面之前,可是却没有任何神采,波澜不惊犹如一潭死水,那片茫然正在缓缓晕开。
后退半步,海登缓缓将镜头往后拉,然后就可以看到一双正在套一次性手术手套的手,海莉已经做好了手术的准备。镜头继续往后,海莉的身影逐渐出现在视野之内,然后海登依靠着墙壁,将身体慢慢下滑,由下往上地捕捉整个画面,海莉就站立在桌子的尾端,居高临下地看着杰夫,犹如宣读判罚的上帝。
杰夫晃动了一下身体,用力拉紧了双手,“不要。”即使看不到他的眼睛,那简短的声音之中依旧隐藏着厉色,犹如死亡之前的最后挣扎。
“我说过,别再说‘不’。”海莉的眼睛轻轻一挑,不屑地打量着杰夫。
杰夫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眼神,甚至看不到他的正面,完全就是一块躺在冰冷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海莉,求求你!”杰夫微微抬起头来,可由于双手被完全绑住,即使用尽全身力量,即使身体弯成一张弓,却依旧无法完全抬头起来,只能用视线余光捕捉着海莉的身影,如此狼狈,如此卑微,“你需要帮助。”杰夫用恳切而关怀的声音说到,“正常的少女不会做这种事。”
可是,海莉却根本不买账,由下往上看的镜头可以清晰看到海莉眼底闪过的鄙夷和冰冷,在散发着幽幽光芒,垂眼看着毫无反抗能力的杰夫,空气之中可以嗅到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