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兰斯那冷漠而疏离的背影,彷佛即使是天崩地裂也无法伤害到他,艾玛内心深处汹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但她就连自己都分辨不清楚,愤怒的对象到底是谁,是那些伤害了兰斯的过去,是拒绝敞开心扉的兰斯,还是裹足不前的自己。
“胆小鬼!”艾玛大声喊到,这让兰斯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可是他却没有转过身,只是停在了原地,艾玛握紧了拳头,朝着那严严实实包裹在盔甲里的背影嘶吼到,“胆小鬼!你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到底是真的不喜欢我,还是害怕喜欢上我?”
兰斯的呼吸不由一滞,那种突如其来的慌乱让他咬紧了牙关。他知道,他此时应该转过身,冷冷地嘲笑着艾玛的不自量力和自作多情,戏谑地调侃着艾玛的年少无知和情窦初开,然后残忍地将两个人之间的所有联系都割断,这是他所擅长的,不是吗?但脚步却僵硬在了原地,身体根本无法转动,彷佛整个人被悬在了半空中,他试图寻找到一个接力点,却只是徒劳,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他变得更加狼狈。
“你只是在逃避,逃避着我,更在逃避着你自己。我所希望的,只是你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让我可以慢慢靠近,至少尝试一次,哪怕仅仅只是一次机会。你可以逃避我,但你不能一直逃避自己下去。”
烈风阵阵,艾玛的声音在夜色之中飘忽不定,彷佛随时都会被冲击得四分五裂一般,但……她没有,那坚定而饱满的声音穿透了夜色,狠狠地撞击在兰斯的肩头,鲜血淋漓。
兰斯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嘴角的冷笑轻轻勾勒了起来,扬声说到,“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今天的心理辅导课时间已经到了。”那尖锐的嘲讽和漠然的疏离,像是一把匕首般,顺着风声,狠狠地刺向了艾玛的胸口,然后兰斯没有再做任何停留,径直迈开脚步,消失在了屋子里。
呼……呼……风声依旧在响动着,兰斯那冰冷的嗓音在夜色之中四处飘散,让周围的温度又下降了一些。艾玛瘦弱的肩膀几乎就要无法承受夜幕的重量,彷佛随时都会被彻底压垮一般,绝望的情绪从沙漠之中伸出了带刺藤蔓,缠绕着她的双腿,缓缓地、慢慢地、渐渐地吞噬着她的勇气,希望的光芒在厚重的夜色和肆虐的狂放之中岌岌可危,那刹那间汹涌而来的绝望让艾玛濒临了崩溃边缘。
她曾经旁观着兰斯狠狠伤害了杰西卡·阿尔芭的时刻,那种残忍的血腥味至今在鼻翼底下萦绕,可是当她成为了兰斯伤害的对象时,这才明白,那种痛苦几乎深入骨髓,让灵魂都清晰感受到,她试图发出一些声音来,但就连痛楚的呻|吟都卡在了喉咙里。
视线死死地看着兰斯的背影,然后就看到了垂在身侧的右手紧握成拳,那绷紧的拳头彷佛凝聚了浑身所有的力量,以至于肌肉都开始微微颤抖。此时艾玛才注意到,兰斯的右手受伤了,没有包扎的右手再次开始渗透出了血液,鲜红的液体在那绷紧的皮肤上徐徐流淌,摇摇晃晃地,最后滴落在了地面上,绽放开来。顺着右手往上看,就可以看到那因为过于用力而开始僵硬的肩膀,伟岸、宽厚、强势、毅然,彷佛坚不可摧,周围那璀璨的光晕开始一点一点吞噬着这个身影,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至少,你应该给自己第二次机会。”
艾玛低声呢喃到,她的痛楚有多么严重,兰斯的痛楚就是两倍、三倍乃至十倍。曾经的伤害让他失去了信任的能力,遍体鳞伤,所以他不惜通过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伤口有多深、痛苦有多重,他的抗拒就有多么强烈。可惜的是,却从来没有人看到他的伤口,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受伤之中,只是谴责他的冷血无情,于是他越来越警惕、越来越疏离,躲在那厚厚的面具背后,拒绝迈开步伐。
第一次,艾玛真正地读懂了兰斯,但真相太过残酷,以至于她几乎无法承受。在她的世界里,根本无法想象出兰斯到底经历了什么。脑海之中,过去的那些片段回忆汹涌而来,她所见证的兰斯点点滴滴,她所经历的踌躇彷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比的坚定。
她想要慢慢地靠近这个男人;她想要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欣赏漫天繁星,等待着太阳的再次升起;她想要站在他的身后,即使全世界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她也不会离开;她想要温暖那冰冷的灵魂,重新看到在阳光之中绽放的笑容;她想要牵着他的手,走过漫长的人生,一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她喜欢他;她,爱他。
“爱。”艾玛嘴角的笑容不由就轻轻勾勒了起来,一点羞涩,一点惊慌,但更多的还是坚定和幸福。眼眶不由再次变得温热起来,但她却不会哭泣,因为这是幸福的开端,身体里重新注满了力量,昂起头、挺起胸,迈开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