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的笑容不由微微一滞，他怎么可能忘记，“鱿鱼和鲸”的发行版权被混沌影业买走了。在年初的圣丹斯电影节上，“鱿鱼和鲸”、“川流熙攘”两部作品大出风头，最终双双问鼎最终大奖，可是两部作品的后续发展却截然不同，“川流熙攘”的发行权被高价收购，但“鱿鱼和鲸”却迟迟无人问津，一直到九月份混沌影业出手，这才避免了这部作品被埋没的危机。

过去短短三个月时间里，“鱿鱼和鲸”分别参加了独立精神奖、纽约电影节、芝加哥电影节、奥斯汀电影节等多个盛会巡展，口碑一路走高、扶摇直上，当新年来临之际，俨然已经成为了今年小格局、小清新、中产阶级的代表作。混沌影业作为发行公司、幕后推手，居功至伟。

事实是一回事，但社交又是另外一回事。乔治根本没有想到杰夫会这样大喇喇地直接提出来，这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乔治身经百战，自然不会胆怯，顺势就点点头，“他总是善于发现细节，不是吗？”细节，什么细节？“晚安，好运”的原稿？一句话显得意味深长。

“他确实是一个神奇的男人。”杰夫不仅没有否认，而且还笑呵呵地点头表示了认同，这让乔治的胸口有些发闷，“你看了‘水果硬糖’吗？他在裏面的演出可真是精彩绝伦，我发誓，如果是我，我可没有那样的勇气，更没有那样的魄力。作为一名演员，他带来的惊喜可是让我目瞪口呆。”

这裏是展开学院公关的私人派对，人们可不仅仅只是客套客套。到底这样的派对是如何运转的呢？就像杰夫这样。没有人会直接说“给某某作品投票”、“给某某演员投票”，而是在交谈中悄无声息地对某段表演、某部作品进行称赞，让那些没有观看作品的评委们产生兴趣，让那些已经看过作品的评委们产生共鸣，最重要的是让那些根本不打算观看作品的评委们产生一个模糊的潜意识，当他们不太确定应该投票给谁时，这种潜意识就会引导他们勾选下“正确”的名字。

所以，在这样的私人派对上，没有话语是不经大脑说出口的——即使真的不经大脑，公关团队也会事先进行安排，顺着那些话语进行引导。

杰夫在好莱坞已经纵横二十年，1985年和伍迪·艾伦合作的“开罗的紫玫瑰”就为他赢得了金球奖音乐喜剧最佳男主角提名，从那之后，他就佳作不断，扎实的演技和出众的人脉绝对不可小觑。

杰夫自然对学院公关的规则了如指掌，他刚才的话语着实再明显不过了，他在为兰斯拉演员票，当着乔治的面。

乔治的嘴巴有些发苦，但表面却不能流露出来，“我没有办法想象，兰斯在拍摄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这句话也是话中有话的，不仅暗示了他在剽窃门里承受的非难，同时还另有所指：乔治在“辛瑞那”里也是饱受折磨，他饰演的特工在中东地区身陷囫囵，最终成为弃子，承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和痛苦，整部作品对美国政府的自诩民主和正义进行了反讽——讽刺他们不过是背后大型财团的玩偶。

这部作品不仅可以看出乔治的政治野心，同时还可以看出制作团队对华尔街、对政府、对中东地区的深入研究。如果没有“晚安，好运”的剽窃门，“辛瑞那”在颁奖季里会赢得更多的瞩目，这也是乔治最近正在努力的方向——“晚安，好运”的命运已经不在他手中了，但是“辛瑞那”依旧保留了希望。

“的确，我们确实难以想象，从编剧到演员，兰斯付出的努力是绝对是我做不到的。”杰夫的话语再次让乔治话语一涩，没有提导演，偏偏强调了编剧到演员，这不是在暗示“晚安，好运”的不公正待遇，还是什么？“对了，你出演的‘辛瑞那’，我听几个朋友提起过，他们都说内容有些深奥，但值得一看，你在裏面的表演可是十分出彩。谁知道呢？说不定这是属于你的年份。”

说完，杰夫就笑呵呵地拍了拍乔治的手臂，“享受这个夜晚。”再次迈开了脚步，留下乔治一个人站在原地。

乔治塞在口袋里的左手却已经握紧成拳，由于太过用力而浑身开始轻轻发抖，耻辱的火焰几乎就要将他吞噬。杰夫刚才那番话着实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乔治不为兰斯的演员奖项铺路，那么“辛瑞那”就没有出头之日了。又或者这样说，乔治想要在今年颁奖季有所作为，他就必须亲自为兰斯打开局面，否则他就没有翻身机会了。

这……这就好像是被甩了一个耳光之后，还要笑呵呵地送上另外一边侧脸，难以形容的耻辱感几乎要将乔治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