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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敬此时正躲在中左所北城之中,倚在城楼栏杆上,用呆滞的眼神看着雨中巡行的惟功一行人。
惟功此行只有三十多护衞随行,更多的是建筑司将作司屯田司等各司随行,参随处也有几个参随跟着,宋老夫子年纪大了,这般的冬雨天气当然不会跟出来。
至于孙承宗和张思根等人,年轻体壮,中左所这裏的港口和造船厂都是十分要紧,还有十分要紧的就是在中左所附近要开辟的几个屯堡。
土地早就买了下来,不是买的真正的田骨,而是田皮。
明时的土地分为田骨和田皮两种,田骨就是土地的所有人,地契的持有者,他们手中的地就是田骨,然后租种他们土地的人,再拿租种权出来出售,这就是田皮。
有时候田皮可以转手好多次,最后种地的人根本不知道原主是谁,时间久了,扯皮的事就很多,除非是强势的世家,不然拿不回自己地或是只有田骨,却拿不到租金的地主,大有人在。
屯田司在中左所已经购买了万亩以上的田皮和少量的田骨,一个千户所一户按洪武三十五年规矩是给田一分,计五十亩,中左所这裏的全部土地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断开垦也就是十万亩左右,屯田司会继续购买,现在除了黄敬等武官之外,军户的地大量可买,还有几家官绅的地也可以购买田皮,这裏官绅力量很弱,也是能开展军屯的重要原因。
有司各司其职,此行南行,只要有重要职司的才会跟随,否则就各行其是,每隔一段时间,军事向中军部汇报,民政向侍从室总务处汇报,最终汇总到惟功的案头。
在黄敬眼中,大量的穿着盘领吏服的吏员,还有少数的戴乌纱的官员跟随在穿着油衣的惟功身边左右,他的心中一阵阵的冲动,恨不得带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部下,现在立刻冲出去,将那可恶的少国公斩成碎块。
但他知道,自己连发梦也发不成,虽然惟功眼前的护衞不多,但在不远处船厂右侧就是军营,七百多辽阳镇军人就是黄敬的恶梦,他那十来个家丁根本连人家的零头都及不上,原本还能控制百来兵丁,现在走散的人越来越多,只剩下几十个流气太重人家根本不收的无赖还留在北城里头。
中左所的南城就是一座大仓库,几乎没有什么人居住,南城的居民也不太多,有一些外来的民户,海商,行商,还有几家官绅和依附他们的族人,再就是百户以上的武官也都住在城里,城中一共只有十来家商行,布行米行杂货铺一类,有一些物资,需得行商隔一阵时间送来,物资商品数量和种类都十分有限,总之,这是一个很贫瘠的小城和很穷困的千户所。
现在黄敬就算临时起意想多养些兵也是养不起来,虽然镇兵千总隔两个月就送二百银子过来,黄敬也不好一人独吞,还要分给下面的人,还要养家丁,现在他家的地已经没有人来种了,杀人他不敢,辽阳驻军肯定也不会允许,用鞭子打根本打不服,那些军户这几个月在港口和船厂做工,吃的好,住的好,身上的疙瘩肉都暴起来了,心气也高了,有几次城里的无赖兵丁出去找麻烦,结果他们瘦弱的小身板没做过什么苦力,原本欺负人是因为军户不敢反抗,而且军户普通营养不良,也无甚力气,现在好了,这些找碴的无赖被军户们联手打了个满地找牙,不仅军户们出手又狠又重,而且打赢了之后,那些建筑司的吏员们居然开赏,动手的就有赏,表现优异的记录在案,给予重赏……黄敬简直想不明白,这样管小工,鼓励这些军户打架,吃的又好,岂不是给自己找事?他觉得快要疯了。
“千户大人,要不然还是去找杨参将?”
“屁!”
黄敬回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啪啪两耳光过后才骂道:“上次就是你狗日的李三说什么杨参将有办法,辽阳也不能不卖杨家面子,老子送了上百两的礼,指着杨参将到金州和中左所给我们撑腰,结果怎样,杨参将自己都被打了脸,还叫人来痛骂了老子一顿,弄的老子裡外不是人,你狗日的现在还敢乱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