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平之心很重,杨绍先虽然得了惟功的冰敬,礼物价值颇为不菲,但也就是维持现在表面上相安的局面,更多的妥协和合作,杨绍先没有这个打算。
倒是杨绍勋一心想顶李成梁,有惟功出头斗老李对他是很利好的事,曾经写了好几封信给杨绍先,叫他礼敬辽阳,大不了将辽南这几州让出来,反正这又不是杨家真正的地盘。
杨家和曹簠一样,都是出身三万衞,真正的底蕴和根基在开原和铁岭一带,沈阳也有一些势力,在辽南差远了。
此次出行,是杨绍先出门散心,他和杨绍勋心思不同,不过又不能直说,只能出来散散心,再者,他的驻地有两千八百人的辽阳兵,每日操练时声势骇人,相形之下,他太过寒酸。而且辽阳兵富裕,现在军营之外有整整一条街,都是辽南的本地商人开的买卖,本地的居民,鸡鸭肉蛋,都是优先供给辽阳兵,种种行为,象一柄利剑插在杨绍先的心头,令他起居难安。
“我才带着五十名随员,家丁三十余人,其余家丁都留在盖州和海州一带……”
听闻军报,杨绍先倒是第一时间放弃了门户之见,对着在场的指挥各人道:“料想你们的衞所也是无兵,是吧?”
衞指挥先是低头,接着惭愧道:“本衞仓促之间,怕是只能集结千余人,而且多为久不操练之兵……”
“好了,我知道了。”杨绍先无奈道:“各衞都是这般,你这裏当然不能例外。”
其实各人心裏有数,随着辽阳屯堡兴起,还有辽南这里海贸和商业大为发达之后,各衞能用之兵肯定会更加稀少,对各百户下的军户控制,亦是将彻底成为一种形式,甚至,杨绍先听人说,在辽阳城中,连原本的形式也不存在了,各百户千户根本找不到自己原本的部属,也谈不上约束,估计现在朝廷派御史到辽阳来清军的话,什么衞所逃亡,十不存一的话也不必说了,因为连“存一”也办不到了。
“只能去辽阳镇的金州千总部……”
杨绍先神色无奈,却也只能做这样的选择,他的家丁,多半分散在海盖一带,直管的援兵营按制不能随意外出,总兵的正兵营和副将的奇兵营,参将的援兵营,都有固定的防区,不能随意外派,只有游击的游兵营,可以在镇区管辖范围内任意游动。当然,如果有惟功那样的权势,天下倒也是随意去得,只是杨绍先肯定没有罢了。
就在他做出决断的时候,金州千总局里的鼓声响了起来,接着可以看到大队大队的人在营盘中集结,战马嘶鸣,军号响个不停,各司局显然在寻找自己的队列来列队,而整个响声,持续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杨绍先沉默了一小会儿,语气消沉的道:“走吧,人家集结的可真是快。”
金州千总部千总是佟士禄,辽阳军中有名的暴性子和天生神力,辽阳武官之中,除了惟功之外,便是以此人力气为最大,在整个辽东,也是颇有名气了。
毕竟这个时代武将还是以力气为尊的,有名的杜松就是大力疯子,南军将领中的骆尚志,能舞八十八斤的铁戟,刘铤,四川总兵刘显之子,两臂有千斤之力。
惟功的部下额亦都,现在也能使六石强弓,且能边攀越高墙屏障边射,神射和力气综合起来为军中第二。
王乐亭,善射号称辽阳第一,广宁那边很不服气,不少武将叫嚣要和王乐亭比试。毕竟在这个时代,武将就是靠骑射力气吃饭,水平的高低,也很容易就能比试的出来。
杨绍先等人到兵营门前时,金州千总部已经在千总旗下排成了六人一排纵队,这个千总部已经满编,一千三百多人齐涮涮的站在千总旗下,整个纵队严密肃杀,毫无疑问也是一支精锐之师。
杨绍先为之变色,他的随员中有几个幕僚,其实就是不得志的老夫子,用来代写书信和奏折,杨绍先自己大字不识一个,这等事只能委托幕宾。
在这个时候,他的幕僚颇想说几句“虎贲之师”一类的赞扬的话,但看看自己家东主的脸色,几个老夫子捻捻下巴上的胡须,只得闭口不语。
“步队在前,辎重大车在中间和后队,骑兵局随我先行上路。”
佟士禄声若雷鸣,大声下令。
平时,他身上是三重甲,最里一层皮甲,中间一层锁甲,外罩铁甲,手用的兵器是一柄铁斧,十分沉重,他的马匹是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特别买的,虽然不是价值千金的神驹,亦是难得的上品,骠肥体重,身量很大,非如此,不能承受他八十多斤重甲加上沉重兵器的重量。
就算如此,马队出击时,佟士禄的具甲和装备都是放在另外一匹马上,只有预备冲刺厮杀的时候才会束甲换马。
今日,佟士禄却只是穿着一身皮甲,他身边的哨骑和骑兵局的骑兵,全部都是轻甲,看起来都是精神抖擞,十分干练。
待中军官通报了杨绍先等人前来,佟士禄直接策马上前,大声道:“杨将军来得正好,我们一同上路,赶去中左所瞧热闹去。”
他神态轻松,声音朗朗,一副轻松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