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泰山城二十人,洞城二十人……”
何和礼冷笑着道:“左右两衞,沿苏子河两岸诸部城寨可真来了不少啊。”
最近栋鄂部频繁遇敌,说明王兀堂几十年的威望在急剧的下降之中,栋鄂部本部虽有万余人,但掌握的庞大的小部落的丁口人力才是王兀堂与王台并称女真双雄的重要原因,如今小部落不仅不听命令,而且多有为敌的,这说明在女真内部已经有过暗中的会议和决议,对王兀堂和他的栋鄂部,将会是一场漫长的排挤和斗争,除非栋鄂部改弦更张,仍然恢复与明朝为敌的状态。
“我想不到尼堪外兰也敢派十五人来。”额亦都人缩在草丛中,矮壮的身躯如一只趴伏着的猛虎,整个身体都蕴藏着无限的力量,被惟功带在身边这么久的时间,他饱食无事,每日打猎和采松子的劳役被解除了,除了练箭便是打熬力气,力量暴涨,整个辽阳镇军之中虽然好汉云集,但能在射术和力量上都压过此人的,怕也只有惟功一人了。
此番行动,主要是打击最近针对栋鄂部的袭击,在前几日,由宽甸运送一批物资返回栋鄂,然后王兀堂宣布将这一批物资奖励给前一阵保持与栋鄂友好或中立的小部落,派出二百骑兵护送。
当时的女真各部,力量都很孱弱,王兀堂的这二百骑多半有棉甲或皮甲,还有几具铁甲,虽然只二百人,但力量并不弱小,要知道栋鄂部虽有万人,号称大部,但最少有一半妇人,再去掉老人和小孩等力弱不能战斗者,壮丁最多不会超过两千人,而部落还要分区防守,还有日常的很多工作,能一次抽调数百甲骑,大部之称,名不虚传。
但这一支运粮队,在青龙山脉的边缘遇袭了。
额亦都与何和礼二人随意一数,最少有三十个城寨和几个大部都出了兵,因为人数不多,所以都是披甲骑马前来,汇总在一起有五百人之多。
栋鄂部二百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强敌并不慌乱,将粮车全部横在道路上,自己则退往山脉一侧,背倚大山,迎战强敌。
在他们身后,狭窄的道路上荒草横生,青山龙脉绵延数百里,这一段十分奇峻,横岭侧峰无数,将人的视线遮挡住了。
有一条大河在他们的左侧潺潺流淌着,这就是哺育了建州部大半地方长达三百里的苏子河,满名苏克素护毕拉,意思就是鱼鹰河,建州是正经的渔猎民族,大山之中有无数的猎物,苏子河等河流之中又有大量的鱼类,地广人稀,他们可以在此繁衍生息,壮大自己的部落。
明初时,沿着抚顺关绵延千里的边墙之外,建州部等女真部落的丁口不足万人,现在光是一个乌拉部就有三万人以上,哈达部和栋鄂部也都是万人以上,现在各部又由纯粹的渔猎开始往农耕发展,人口增长更快,这也带来了对大明关内肥沃土地的觊觎之心。
整个辽东到后来的吉林黑龙江一带,有几个大型的平原,毫无疑问,从沈阳到辽阳再到山海关,辽中和辽西的沃野千里的平原沃土,是已经萌生野心,向往农耕的女真各部眼里的大肥肉,从猛哥到王杲,阿台,无不是试图做出这种试探进攻的先驱者,正因如此,各部表面上对大明恭顺,但一旦栋鄂部这样的大部对大明输诚,则反弹也是十分的强烈。
“这背后捣鬼的怕是阿台孛堇。”额亦都咬着嘴唇,神情也是变得十分复杂。
身为女真人,虽然他被觉昌安转送给惟功,一切利益要以现在的主子为重,而栋鄂部也是建州左衞的大部,王兀堂也是领袖人物,右衞的人来挑衅,当然是以支持左衞为主,可毕竟阿台父子是右衞领袖,一直扛着抗击大明的大旗,在普通女真人的心中,这样的孛堇也是好汉子,值得钦佩。
“阿台自己找死,我等不能随他。”
何和礼神色变的有些诡秘,在他两人身边不远,几个特科的人也是在拿笔记录着。
这些汉人的特务已经在栋鄂部控制的女真地界活动超过半年,女真语和满语都说的溜熟,对苏子河畔各部的人员也认的七七八八,他们认得各部的人,这些特科的人也是全部能认得。在何和礼和额亦都说话的时候,这些特科的成员已经把所有的来犯部落和城寨人员记录了下来。
这种能力叫何和礼等人胆寒,不是几个细作的问题,而是整个辽阳镇军情司在宽甸以外区域的渗透和组织,对女真各部的侦察和记录,其背后显示出来的组织能力和充裕的财力及人力,还有决心,这都是叫何和礼和王兀堂等族中有识之士感觉胆寒害怕的地方。
以前的明将,李成梁就是翘楚人物,王杲就是死在李成梁手中,但就算是李成梁,也没有给女真各部以辽阳镇这样庞大的,无与伦比的压力。
现在栋鄂部和下属各小部落都有特科的人,还有情报收集点,转送点,顺字行的收货点和发运中心,有特科的武装人员保衞护送,庞大的势力不断渗透进来,令王兀堂等人感觉到了真实的压力,所以现在哪怕是激起不少女真部落的反对,王兀堂祖孙等人已经是被绑住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