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你这长篇大论,有长进啊。”
杜忠并不着急,却是一脸的诧异。杜义和杜廉哥俩经常跑到边墙外生发,赚银子的能力还是有的,胆大心细,武艺也过人,要不然这样优异的人才,入选镇兵就很难,更不要说直接当了队官。
不过,以往杜义兄弟也就是这么大的出息,毕竟没正经读过书,没游历过关内,当时的人,要么读万卷书,要么行万里路,这样才能在经验和阅历上超过旁人,坐在家中,能知道天下之事的,断然没有。
不同的时代就有不同的资讯水平,名士之所以是名士,便是能读万卷书,还能行万里路,人才,是着实难得的。
杜义有些焦虑,不过杜忠是本家族这一代的老大,又是有百户的传袭,不好怠慢了,只得又道:“这些东西,是我们在军中学习的教材政治经济学说中看到的。”
“这门课不坏,不是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本朝里甲的毛病,说的十分透彻。”
李达插话道:“还有牙行,脚行,皇庄,王店,官店,盐法,茶法,开中法……州县、仓场、光禄、宗藩、库监、职官、俸禄、漕运,再到衞所俸粮,屯田诸法、钞关、杂课,哼哼,我可也学的不坏。”
“好家伙,你们俩……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李达说的这些,不要说百姓或武官,纵是秀才生员,或是进士官老爷也未必能真正闹的明白,因为涉及的东西实在太多,进士及第的多半是寒窗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问他经义举一反三,一谈实力,茫然无知。所以本朝为部曹官员的新科进士,不免要观政一年,学习政务。而外放州县的,只有委于幕客,不然上任之后,茫然无知,根本不知如何开展政务,连对上奏报,公务呈启,帐务盘查清算,也是一无所知。
这样的地方官,自然受制于胥吏和乡老宗族,而这种地方官员无能的趋势,其实自宋朝就开始了。
司马光等儒臣,好为大言,而一旦授给实职差遣就会抱怨,因为儒臣做杂务政事,不是国家养士之道。
所以他们就是国家给最优厚的待遇,再给他们干涉政务的权力,然后还由着他们党同伐异,鄙视一切非儒出身的文武官员,最后他们还任何事情都不能做,因为做什么,便是坏事什么。
“嘿嘿,上头说了,我们完成初级士官教学,秀才举人的见识也抵不过我们,完成中等军官教程,是进士也比不上,也就是宋老夫子,了凡居士,徐老夫子,这样的真正的文曲星,俺们还比不过。”
“要是没和你们谈过,怕是你敢这样说,我就说你李达牛皮吹炸了,现在这么一番话谈下来,我也承认。”
“大哥,不谈这个,这裏正……”
“里正之事,关内已经不少地方将里甲徭役摊在地里了,改徭役为佥募,里甲十年应役之法已经废弛,你们不知道?”
“说是这么说过,而且教材上说这是张江陵相国秉持国政最大的善德之一,还有免优免,山西六百万人,正经的优免核实过后,还有两百多万不纳丁役,想想当初有多少滥行的优免?只是我想,本朝做事,向来人亡政息,现在江陵相国已经故去了……”
“怕什么。”杜忠道:“张阁老不在了,还有我们总爷在么。总爷说了,五年之内他不会离开辽阳,五年之后,就算他离开了,也会举荐人接任,不会改他的规矩。十年二十年内,辽阳城的里甲只负责派送邮件,配合什么调查,帮助宣布晓谕……也就是这些杂务,徭役杂税,与里甲无关。这事儿,是重编坊市时上头交代下来,正式晓谕,所以尽可放心。”
城中用里甲,乡村也要重编里甲,然后还有屯堡,这样就算把辽阳镇掌握地方的人丁数字,地方情形,彻底掌握了。
再用晓谕的形式,隔三岔五的发布下来,宣布辽阳镇的种种举措……现实很复杂,也很简单,不论军户民户,只相信给自己好处的人,数年之后,相信整个辽阳地方的民力,大半就会为辽阳镇所用了。
至于各道,都司和各衞底下的军民厅等行政单位,见鬼去吧。
这其中的微言大义,眼前这三人的层次肯定不能明白。
杜忠最近当了建筑司的工程大队的队长,底下大工匠一百人,普通匠人和苦役人员九百人,整管了一千人。他为人踏实肯干,务实又精明,所以私下算算,倒比当初管一个百户时多管了九百人,私下说起来熟人亲戚们都是拿这事来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