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都指挥大人。”
徐爵心裏虽然感慨,礼节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当日是当日,现在是现在,象他这种滑不溜手,专门负责冯保与百官交结,和游七负责冯保与张居正勾通的江湖人物,怎么可能认不清现实。
“老徐你倒是光棍……”张惟贤脸上笑吟吟的,突然问道:“受刑了吧?”
“受了。”徐爵身上遍体是伤,坦然道:“每日早和傍晚之前,各受二十杖。”
“提问时打不打?”
“多谢都指挥关爱,倒不曾打过。”
“就算这样,身上皮肤也是好了烂,烂了好,十分苦楚。”
锦衣衞的酷刑很多,刷洗和骑木驴最为出名,不过,那都是用在普通的百姓和商人身上,为的是逼迫财产,朝官和徐爵这样的重点人物,一般不会施用这样的酷刑,是怕掌握不好,万一刑毙了不好交代。
倒是每日杖责是免不了的,一次二十大板,身上的皮肤肯定打烂了,等傍晚还没有长好,再打二十,第二日早晨伤口有愈合的迹象时,再打二十。
几天下来,徐爵身上的皮肤已经深度溃烂,臭不可闻,长久下去,纵不死于刀下,也要死在败血症上头了。
好在他的刑期估计不会太远,所以锦衣衞上下,也并不紧张。
“我们也算是熟人,按理我该照顾你。”张惟贤道:“不过,锦衣衞上上下下耳目众多,要照顾你,我要有切实的理由。”
这话简直是在侮辱众人的智商,张惟贤手段惊人,现在大家已经公认不在当年的陆炳大都督之下,锦衣衞上下已经被他清洗过好多次,除了几个身份特殊的指挥之外,谁不是仰他的鼻息?就算是瞿汝敬这样的老人,这会儿也不是老老实实的来替他站班?
不过张惟贤这么说,徐爵只能顺着话意道:“还请都指挥大人提点。”
“你闭口不语,别人也就算了,冯保当日诸多情事皆仰赖于你而成,不发一语,说不过去。”
徐爵顿首无语,张惟贤又道:“我久在帝侧,冯保必无性命之忧。皇上要动的,不是冯保,你可知道?”
这话说出,徐爵好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顿首道:“小人无状,愿自陈宗主爷当年种种不法情事,以求恕罪。”
张惟贤道:“为了叫冯大伴安心,你可写封信,将我的话转述给他。”
“是!”徐爵感激道:“小人代宗主爷多谢都指挥大人了。”
张惟贤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他纵不来,徐爵也顶不住,要攻冯保,一定也有办法。他来,不过是要徐爵亲笔写成的东西,用此攻破冯保的心防,这厮肯定留不在京里了,叫他替自己办最后一件事罢。
张惟贤走后,徐爵再看游七时,对方已经神思不属,脸上一片惨白。
锦衣衞的意思很明显了,动冯保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皇帝最为憎恶的不是冯保,而是张居正!
这个答案之下,徐爵可能死,但祸不及家人,游七是必死无疑,而且肯定祸及家人。
因而,游七有眼前的表现,自然也并不奇怪。
思想起来,徐爵又是一阵黯然。他和游七,其实就是后世的政治掮客,当时京师,这样的人并不少,从最低层的帮闲清客,到老爷大人们身边的幕客,到游七徐爵这种层面的大掮客,其实都差不离。
京师之中,还有专门负责招待对外使团,学习外语,与礼部等朝中各部交通的外交掮客,诸如暹罗、真腊、琉球等海国藩贡诸国,都是这些外交掮客们的业务范畴,礼部诸官,读书读傻了的多,这些真正与外藩打交道的事,还真少不得这些投资者。
某种层面上来说,徐爵和游七是大明的两大成功掮客,当然,现在也是两个最失败的家伙了。
……
……
数日之后,李植打响了第二炮,上奏弹劾冯保十二可杀之罪。
奏疏杀气腾腾,而且也确实言之有据。
什么窃弄威福,僭夺皇权;贪婪奢侈,受贿而成巨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