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人们来了。”
午牌过后,十七往东南方向腾起大量的烟尘,似乎有千骑万马在大地上纵横平治,腾起的烟云直连天际,与蓝天之上的白云都交连在了一起。
这般威势,当然是十分的骇人。
不过有猎骑兵千总部在这裏,堡长这样的文官都不怎将这在心上,当有人跑来请示时,堡长面无表情的道:“在外的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在入冬前一定要将最后剩下的水渠开挖完成,种的一些果树要多备一些稻草,将树干以下全缠好了,这天中午还有些燥热,早晚间已经很凉,再过半个月一个月,很可能就要下雪,这些事不能有一点耽搁。对那些女真人是当兵的事,我们只管将自己手头份内的事情给做好才是。”
一番话说出来,各自相关的官员也都是赶紧忙活开来,堡民政官也是忙着跑开,一边走一边道:“今日出来这一趟耽搁不少事情,还有一百多户人家住在临时安置房里,总得和建筑司那边说好,入冬前务必将人家的房子盖好交割,还有过冬储备粮那可万万不能小视,仓储一事也不是好顽的,再下来就得趁着秋天该杀的也得杀了,这堡里万把口子人得要多少腊猪肉腊鸡腊鱼,可不是把俺忙活死。”
堡长在一边听的老大不好意思,向着郭宇解释道:“这厮负责民政,每日都是这般琐碎事情,是以人都忙的成这般模样,实在不成体统了。”
郭宇倒是很欣赏眼前的场景,这和自己记忆中的大明完全是两回事情。他父母早早亡故,虽是京衞世家,却也是从小历经不少辛酸,因为块头大,在居住的地方勒索孩童,好歹弄些钱使,如果不是心念一动报名到舍人营当了兵,恐怕他现在就是京城里一号喇虎人物了。
那个时候,堂堂京师畿辅之内,哪有什么民政官,关心百姓的冷暖吃食?京城的大兴,宛平两县,无非就是县令看看有没有冻死的,冻死多少,把尸首弄到化人场烧了了事,年年都因死人后开春起时疫,死人更多,小孩子住粪堆,老人病人冻饿而死,那就是首善之地的京师,天子脚下!
可在这相邻女真的地方,却是这般景像,这一瞬间,郭宇也不禁想道:“若是咱们总兵不是辽镇总兵,而是大明天子,那可多好?得有多少人过上和辽阳这边百姓一样的好日子?”
这个念头一起,他自己也是吓了一跳,感觉后背一阵发寒。
辽阳势力越来越大,光是凭纯粹的武力已经可以通吃女真蒙古和辽镇,但是不是能更进一步,该不该更进一步,在辽阳内部也是已经有不少人在考虑了。
使惟功总兵官成为“天下人”的想法,早就有不少人在暗中想过,甚至有一些青年军官试图成立一些激进的小团体,不过在特务司的干预下没有成功……在这个时候,任何小团体都不可能被允许,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一样。
只是现在这个局面,不论是做这样的事还是想这样的事,感觉都还不到时机。
郭宇这样的千总级别的武官当然不可能明白,惟功还在“养望”的阶段。
多次大败北虏,取得了成祖太宗皇帝以下没有过的辉煌战功,在武将这个层面已经超过了戚继光和李成梁,但还远远不够。
收复大量的失土,移民汉人到边墙之外,拓边殖土,也还不够。
收复黄龙府,宣扬全国,仍是不够。
究竟怎么样才是“够了”,总得到一提起惟功,众人已经不能拿徐达,常遇春,或是“岳王爷”来比,而是感觉比这些古往今来名将更高一层的时候,估计才能差不多做一些试探。
而如何能获得这更高的地位,当然是从战功和更大的地盘,更猛烈的舆论导向中来。
朝廷之所以在辽镇接连惨败的情形下还要力撑,甚至万历默许了张惟贤对辽镇将领的包庇,上回惨败之后,所有该拿的将领一个没拿,始作俑者被明令逮问的查大受都还在“戴罪立功”,那就更加不必提旁人了。
总得待辽镇打几个胜仗之后,朝廷才会装模作样的“拿问”,那时候已经功大于过,则结果自然就不问可知。
这一番“苦心”,辽阳上下明白的人也是不少,越是这样,则就要做更多的事出来不可。
那边喧闹的动静终于渐渐消停下来,不少大旗之下都是大股的骑兵纵横驰骋,数目当在千人以上,而且与上次过来的普通部民不同,这千多人一看都是些护衞模样的壮实汉子,聚集在一起,俨然也有点精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