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妥?”王锡爵道:“若是内阁不这样表态,皇上还会将内阁看在眼中?锦衣衞还不真的凌驾在我等之上?”
“这件事,压根还在于诸公平时太过自抑,不象长洲公在时,对锦衣衞多有压抑……”
赵南星对王锡爵等人的政治手腕已经快绝望了,此前没有象申时行在时,经常考核锦衣衞的工作情况,对他们的动向十分关注,时不时的把张惟贤叫到内阁,吩咐对方禀报工作……锦衣衞是天子亲军不假,是有重任不假,是向天子负责不假……但内阁就是什么都能管,近到皇上的内侍,远到边远州县,都在内阁的管理范围之内。
一个合格的首辅,就是要摆平天子和百官的争执,使国家在良性的轨道上平稳前行,包括和太监的交流沟通,当然也有彼此的争斗,另外很重要的就是对武装力量,包括皇城禁军和京营的关注和警惕……做到这一切才是合格的首辅,而王家屏等人在这一点上,比起老辣的申时行就差的远了。
被人摆了一道,只能惯乌纱帽,赵南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别提了……”王锡爵一脸不悦地道:“我就不信,派税使税监的事,绝对不得人心,我等固辞,皇上找什么人来接替我们?”
事前不下工夫,事后又任性使气,不过赵南星和叶向高都知道王锡爵的脾气就是这样,当下苦笑不语,不过两人神色都很沉重,知道以眼前的局面,文官和内阁想对抗锦衣衞,似乎都很困难了。
“国事如蜩如螗,吾辈当团结一心,共抗强权,以渡时艰才是。”
出得相府大门,赵南星对叶向高道:“只要我等之中没有败类蠹虫,夺回大政权柄是迟早的事。张惟贤再能,还能插手政务,干涉财政不成?只要政、财权皆在我手,又何惧于他呢?”
叶向高知道赵南星是提前对自己打招呼,未来京察是他扫荡政敌,夺取政权,提升自己名声的关键,所以不能出一点纰漏,当下含笑答道:“梦白兄放心,我等一定鼎力支持。”
“嗯。”
赵南星很深沉的点一点头,一弯腰进了自己的轿子,他心裏有数的很,王锡爵叫他们来,不光是叫他们一起叹气,要紧的是先吹一吹风……往东南派的矿使税监肯定是重中之重,需得江南那边提前做好准备,京里这边抗的住是最好,实在抗不住了,江南那边早做准备才是稳妥的办法。
只是在重重天威之下,赵南星也是紧锁眉头,这矿使税监集合了勋贵亲臣和太监的全部实力,这些势力,平时在文官的威压之下无所作为,太监只有出了强势人物才会风光一时,然后肯定会被文官反击报复,从汪直到刘谨,谷大用等人,无不如是,勋贵们老老实实的在家獃着享福,亲臣们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等闲事情都不敢出头,可这三股力量要是拧成一股,那就足可以与文官对抗,就算是向来心思深沉,遇事多有智计的赵南星,在此时此刻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
他心中只是纳闷,这大明究竟是怎么了?外有强藩,内又出了权臣,难道大明天下,真的要断送在英国公府一脉不成?
这般无稽的想法,当然是很快就被他抛诸于脑后,但沉甸甸的心思一时是难以扭转了,他心中明白,在眼前的大势之下,江南那边的根基之地,恐怕是要吃一点亏了。
……
……
“老大人当真要在这个当口入阁?”
赵志皋的家中,方从哲也是紧锁眉头,脸上是满脸的不以为然。
“权宜之计。”赵志皋淡然道:“吾辈为官,不可拘泥于一时,要眼看大势。我与沈龙江都是浙江人,被他们安了个浙党的帽子,在赵南星等小辈眼中,我等算是奸党,邪党。东林那边不说是非我同党皆为仇敌么,现在东林势大,我却与他们打商量,叫他们推举我入阁不成?就算是勉强排到了老夫,也是要数年之后,这几年间,会发生多少变化,又如何能得知?”
“然则,老大人的清白名声要紧!”
方从哲一入仕途就是被赵志皋罗致在自己麾下,都是浙江人出身,方家虽然是寄籍京衞,但实在是浙江生浙江长,所以顺理成章的入了浙党,也成了赵志皋的部下,以“老大人”相称,就是这种从属地位的体现。
不过方从哲断然没有想到,赵志皋会在这个时候同意入阁,而且不经廷推,直接由中旨的形式进入,同时入阁的还有沈一贯,这两位浙党的大佬人物,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入阁,很鲜明的表明了浙党的立场,那就是在这一次内阁总辞的风潮之中,支持皇帝,当然,同时也等于选择了和锦衣衞的张惟贤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