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查个小贪小吏,更不是处置个几人勾结的小党,赵祯清楚这其中的厉害。而且,还有最最要命的点文彦博没提。那就是:狄青还在燕云,没回来............赵祯看向文彦博,“依宽夫之见,当如何处置才妥当?”文彦博深吸口气,“全当没看见......”赵祯心尖痛,不甘心道:“又放过那家人?这又白查了!?”文彦博低垂着头,坚涩出声道:“也不算白查!这十余年间,困扰陛下的那个问题,经此次却是彻底明了了。那家人到底是靠什么把众朝臣绑在处,也算清楚了吧?”说到这里,文彦博抬起头,“这点,很重要!”赵祯沉吟点头,从其表情中就知,他还是认可文彦博的说法的。只要知道他们的底细,又有那张烂账为引,花些心思彻底查清他们有多少人,埋了多少桩,也就目了然了。想到这里,赵祯猛然抬头,“宽夫......”“臣在!”“朕给你半年时间,务必将那家的底细彻查个清楚,务必清理朝中关键位置的官员任用!”文彦博郑重点头,“臣领旨!”“到时......”赵祯眼中杀机尽露,“定片甲不留!”文彦博闻之,亦是亢奋。心中暗道,也该与那党算算总账了。急声道:“臣这就回京,令包希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作出放任之姿。”“等近日的民潮平息,定不辜负陛下所托,彻查彻办!”......说道这里,文彦博不禁苦笑,“如此说来,倒真的要看大郎的疯计了......”朝廷不敢查了,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可还真就是唐奕那个不管三七二十的弄死几个来的直接,既行之有效,又能转移主意力。这话让赵祯沉吟了起来,他原本是不太赞成唐奕这么做的,有些太过极端,对唐奕没好处,对他这个以“仁”立世的皇帝,也没好处。可是现在,不得不说,赵祯真的怒了。朝廷因有诸多顾忌,不敢掀出更多的弊案,但是......恨恨地砸龙椅,“死几个也好,让他们心里也有点数儿。”“朕,不是好欺负的!”......文彦博说完,刚要告退,却是殿外急报,曹佾请见。曹景休这个时候来干什么?赵祯略有疑惑,猜是有事生。当下多留文彦博会儿,起听听曹景休到底何事。曹佾进到殿中,满脸凝重。赵祯和文彦博的脸色也是随之暗了下来。“景休,何事来奏?”“启禀陛下!”曹佾大礼过后,直接开口。“韩琦,韩稚圭今日到京......”“第时间,进了汝南王府!”......“这个白眼狼!”文彦博听,立时就炸了,瞪着老目直接开骂。“陛下错信了这个白眼狼啊!”而赵祯倒是没有文彦博这么激动,但心情也是直往下沉。喃喃自语:“稚圭终不是朕的稚圭了......”“陛下!”文彦博昂然出声。“多半,韩稚圭早已经与那家不可分割了!”只见赵祯哀然叹:“宽夫啊......”猛的坐直身子,指着文彦博状若疯魔。“你任重而道远!”————————————赵祯没想到,这个他给予着希望,带着他能在这五年前回头是岸的幻想招回来的臣子,在进京的第时间就表明了立场,而且半点余地都没留。......而韩琦也正如赵祯所想,根本就没打算给自己留有余地。赵宗楚没有迎上他之前,他确实还想委婉些,徐徐图之。可是,赵宗楚的到来,在韩稚圭眼中不是危机,而是天赐良机,是老天给他五年伏蜇的个天大补偿。赵宗楚见到韩琦时,用到了个词:“生、死、关、头!!”“生死关头”,韩琦听闻这四个字时没有丝胆怯,却从中听出许出微妙的信息。生死关头,赵祯已经摸到了这家人的脉门?生死关头,老王爷数几十年的谋划、布局,终于到了不动不行的地步了?生死关头,他们不去倚仗贾子明,却急急地来找他?说明贾子明在这家人眼中已经失去了信任,已经是昨日黄花。生死关头......韩琦心中浮现的不是兵临城下、命悬丝的柴家小皇帝,而是烛声斧影的赵光义。他想的,不是死,而是生;不是败,而是胜。不是做贾子明的备胎,而是取而代之,从龙功。......所以,韩琦大摇大摆地由汝南王府正门而入,不是太嚣张,而是刻意的做给所有人看。韩琦回来了!韩琦稳如泰山!韩琦......在向赵祯宣战!而这仅仅只是第步,后面,韩稚圭还有更狠、戾气更重的举动。......——————“琦确实有应对之法。”汝南王府中,韩琦此言出,满堂皆寂,声可闻针。赵宗实更是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什么办法!?”韩琦轻笑,朝赵宗实点头示意,让他稍安勿躁。转头看向贾昌朝。“贾相以为,此时,咱们那位官家与文宽夫在干什么?”“当然是死攥住咱们的把柄不放,要把我这家老小连根拔起!”却是赵宗实还是没沉住气,急切出声,替老贾答了出来。而贾昌朝此时暂且放下琐碎,认真地思考起韩琦的话来。“未必!!”老贾沉着出声:“老夫却觉得,恰恰相反。官家现在想的是,怎么把这件事压下去。”说完,老贾又加了句,“暂且压下去!”这个判断,也就贾昌朝为什么会主张以静至动的原因。这个时候,两方都需要冷静,不然,大宋必乱。“没错!”出乎赵宗实的意料,韩琦竟认同贾子明的观点。“此事牵扯之大,乎官家的想象。以官家的性子,断不会条道走到黑的与咱们硬碰。”“况且......”说到这里,韩琦自信的顿了顿。“狄青可还没归京呢。”“!!”此话出,倒是提醒了赵宗实。对啊,狄青那厮可是还没回来呢!个厮杀汉上来的西府宰执还不至于让韩琦和赵宗实这么重视,问题的关键在于,与狄青起还没回来的,还有大宋二十万的可战之兵。燕云初复,赵祯是小心再小心。为保燕云万全,这二十万禁军基本都是曹、潘、王、杨,观澜四将门的嫡系。可惜,赵祯没想过的是,自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燕云是稳固了,可京中明里暗里,与这位官家真正心的禁军却是少了。......“稚圭要干什么!!”贾昌朝急得站了起来,“你......你要!?”“贾相放心!”韩琦却是淡定地单手下压,示意贾昌朝坐下。“琦的意思只是说,此时京中空虚,官家更不敢轻举妄动,可没有忤逆犯上的意思。”老贾闻之,稍稍安心,缓缓坐下。想起韩琦的那脸戾气,还是有些不放心。“燕云未稳,西北犹危。稚圭此时可不能过于激进,让诸蛮有了可乘之机!”赵宗实闻言,气得脸色通红。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东西还在这唱高调。正要出声,却被韩琦抢了先。“贾相说的哪里话,家国大义,琦还是懂的。”“此说只是为了证明官家没有底气,不敢查到底,其实本意和贾相还是样的。”“如此甚好!稚圭只说如何应对吧。”贾昌朝真的厌了,不想与韩琦再推来斗去,所幸直入主题。“官家不敢妄动,所以我们还有时间,稚圭是想利用这个时间差作什么文章吗?”韩琦闻之,洒然的摊手,“作什么文章?官家想要这个时间,想等狄青回来,想徐徐图之。”“那咱们就别给他这个时间,不就好了?”“不行!”韩琦此言出,贾昌朝又坐不住了,急急地吼叫出声。“破釜沉舟绝非妙计!!”而韩琦寸步不让,身体前倾,眼睛眨不眨地看着老贾。“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两位政坛风云人物,就这么对上了眼。而赵氏兄弟此时却唯有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个个心里都日了狗般。特么你们能不能别玩这么深奥啊?说点我们听得懂的,行不?......那韩琦到底是什么用意,能让老贾反应这般激烈?老贾没法淡定,因为韩稚圭开口他就知道,这人疯了,使的是招以毒攻毒的肃杀之招。赵祯需要时间,所以不会再查下去,而韩稚圭说不给赵祯时间。什么意思?就是,你不查也得查,不想掀盖子也得掀盖子。事实上,韩琦比老贾想的还狠。他不是要让赵祯查下去,他是想让赵祯根本不用查,直接把所有案子都亮出来。......如此来,个抵税粮案,四百多朝中官吏涉疑,赵祯就不敢查了,怕把不相干的人推上汝南王府的船。要是赵宗实兄弟把这些年干过的类似事情,都自己放出去呢?那么,不但这四百多官吏全无退路,赵宗实所说的那十几件弊案的涉案官吏也没有了退路。他们只能与汝南王府心,来谋求生路。韩琦这是不光要自己“走正门”,还得逼着所有人和他起“走正门”!!......等赵宗兄弟彻底明白两位相公为什么顶牛,全都傻眼了......如果现在的赵祯是“投鼠忌器”,那韩琦的此招出,就变成彻彻底底的二虎相争了。“韩......韩相公。”赵宗实有点怕。“这,这能行吗?”韩琦冷笑着收回目光,看向赵宗实。“十三殿下,还有退路吗?”“没......没有。”“那天下还有人不知道十三殿下的宏图大志吗?”“没,没有了吧......”“那皇帝会放过个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侄子吗?”“没......”“那十三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呢?”“......”赵宗实突然“开窍”了......对啊,还特么犹豫什么呢!?“韩相所言极是!此存亡之机,不可犹豫,就依韩相之法!”......“宗实......”贾昌朝缓缓地站了起来,老目之中有愤怒,有凄苦,亦有......决绝。猛拍桌子,暴吼出声:“你问过我这个亚父了吗!?”“呃”...赵宗实第次见贾子明如此凶恶,时被其所摄,竟也手足无措起来。“亚父,息怒......此时要任务却是渡过难关,韩相之言也......”“也什么?”贾昌朝怒喝着。“你想做太宗,明刀明枪的上阵吗!?”“我......”老贾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想做太宗,老夫不拦你!但也不想想,你有太宗的实力吗?”韩琦的招子固然有用,可是后果呢?之后怎么办?真与官家摆明车马?别忘了,赵祯可不是孤家寡人。他手里有狄青,有曹潘王杨四大将门。还有唐子浩那个疯子!如此来,固然能聚拢大批可用之力,可是......“你有十成胜算吗?“下步你又当如何?等着狄汉臣带着二十万大军杀回京师,要你们的命吗!?”“呃......”赵宗实被老贾问得哑口无言,下意识看向韩琦,求助似的问出了声儿:“下步......?”韩琦则是低头抖了抖衣襟,全然不把贾昌朝的愤怒放在眼中。“下步,琦倒还真有对策......”贾昌朝皱眉,“什么!?”只见韩琦笑了,抬眼看向老贾,从容淡定地说道:“不能告诉贾相。”“你!!”老贾只觉天眩地转,险些晕倒,指着韩琦半天无言。“你......”“你......”“你做梦!”贾子明愤然大喝。“老夫还没死,还是老王爷钦点的这帮孩子的亚父!”“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亚父......”赵宗实想劝,却被老贾抬手堵了回去。“什么也不用说了!”“老夫......”“老夫......”老贾是真的气着了,生出股无力之感。“老夫累了,暂且告辞!”说完,所性甩袖子,走了。赵宗实目瞪口呆地目送贾相爷离去,僵在那儿,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这,这可如何是好?”却是直没插上话的赵宗懿上前劝阻,“亚父向多思求稳,许是觉得此计太过激进,十三弟就别......”“可现在怎么办?”赵宗实无语哀嚎,再怎么着,你也不能议到半甩袖子就走吧?......正在此时,韩琦暗暗轻笑,满意地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口。“既然贾相爷走了,那咱们就来聊聊,下步当如何处置吧......”说着,韩琦从怀中抽出纸书信推到了赵宗实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