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师傅是从哪山来,是跑山哪,还是挖洞啊。”我是问他是做什么的,是专门倒卖的,还是直接进墓掏东西的。谁知道老头听完之后,憨憨的一笑:“俺听不懂你说啥,但是俺确实有好东西卖你们。”这话说的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会文物圈子里的黑话,但却只会这么一句。我眯着眼睛上下扫视着他:“老头,你是来逗我玩吧,你刚才说的话不知道什么意思啊。”老头又是嘻嘻一笑:“俺这话是别人教的,只要说这话,就肯定有人要俺的东西。”我一听,这里边是有事啊,于是问他:“什么东西啊,拿出来我瞧瞧,只要是不犯法的东西,我就能收着。”这种人表面看上去憨厚,但又不能不防着点。老头从怀里露出一个角,那是一个长满了绿锈的青铜残片。看样子的确是有些年头。看到这个残片,我的心里没来由地抽了一下。自从姥爷告诉我关于青铜铃铛的事情之后,就在我心里有了一个疙瘩,对于青铜两个字格外敏感。眼见这块青铜残片的铸造样式,跟铃铛差不多,我的心里就泛起了一阵狐疑。于是就对老头说:“走,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这老头来历不明,我不好往肇四爷铺子里带,反正已经到了饭点,就索性找了一家小饭馆,包了一小包间,想仔细看看他手里的东西。进了包间,半瓶闷倒驴下肚,老头脸上涨得通红,话也开始变多了:“兄弟,你是实在人,这东西我在指定卖给你了。”我心里好笑,心说你那东西我看不看得上还两说呢,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老哥,把东西拿出来,让我长长见识。”老头眯着有些醉意的眼睛,宝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递到我的手里:“给你。”我打开包,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牌,牌子上镂刻着一个似龙头似蛇头的东西。我往蛇头下面一看,不由的心里一悸,那下面刻着一行小字。那些字我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能看得出来,和姥爷给我的青铜铃铛上的文字属于同一种。姥爷昨天才跟我说他感觉到了那些人又回来了,今天就有人把刻着同一种文字的一块青铜牌送到了我的手里。这真是纯粹是巧合吗。我惊愕地盯着那老头,老头看我的目光里带着凶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兄弟,这东西有问题吗?”我收回目光里的锐意,“问题没有,不过看这铜牌的样子,像是一部分,该不会是你从什么东西上敲下来的吧。”老头眯眼一笑,此时才露出一副商人的狡狯:“小兄弟好眼光,这东西是个大物件,我也不敢扛着它出来。先用这个探探路,如果有识货的,我可以把一套都匀给你。”在古玩界里,青铜文物实际上是挺特殊的一种。好的青铜文物那都是战国之前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可那些东西都是国家重器。私自买卖,那都是重罪。看着青铜牌的样式,绝对是属于这一种。我在古玩圈子里,那都是小打小闹,对这种东西一向是敬而远之。但是这次不同,这件事涉及到我爸妈,所以一定要搞清楚。我定了定神,说:“我给五方,如果你能把整套的给我看,搞不好能翻好几番。”五方,就是五万的意思。有道是三百六十行,古董为王。我虽然是小打小闹,但是这点小钱,还是拿得出来的。老头见我一块铜牌就能出到五万,眼睛里立刻就放出光来:“真的?”我随手就从包里掏出五打,“这是五万整,你点点。”老头收起五万块钱,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随即喜笑颜开,“不用不用,小兄弟是实诚人,我信得过你。”这钱原本是我打算孝敬肇四爷的,现在只能先便宜这老小子了。“等你什么时候把那个大物件扛来了,再来找我,还是今天那个地方。”说完,我抄起铜牌就走。其实我现在迫不及待想见到那个所谓的大物件,但是这老头憨厚在外,精明在内,显然是个角色,我要是太露怯,搞不好就会被他套住。所以现在只能装的满不在乎。回到肇四爷的店铺,伙计告诉我,四爷后天中午就能回来,让我在店里先住着。我心里装着事儿,嘴里敷衍道:“那什么,我有点事出去,今晚就不住这里了,明天一早我还来。”回头又给姥爷挂了电话,告诉他我要在这里多耽搁几天,让他不要担心。晚上,随便找了一家小宾馆就住了下来。在房间里,我把青铜铃铛和铜牌拿出来反复比较,这两样东西,无论从制式还是用料上,显然是出自同一个地方。青铜铃铛是老疤头拼死从山里带出来的,那这块铜牌呢。看老头那意思,即使不是下地掏洞的,也必然和那些下地的人脱不了干系。就是说,搞不好这两样东西都是从什么墓里带出来的。三十年前,那支神秘的队伍,真的只是为了进一座墓吗?怀着好奇和紧张,我逐渐坠入了梦里。梦里我被青铜铃铛追着,把我吓得够呛。半夜的时候,我被噩梦给折腾醒,口渴的要命。我睁开眼睛去摸水壶,冷不丁的看到床头有一团黑影。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过来的灯光,那团黑影模模糊糊的,像极了一个人蹲在那里。冷不丁地看到一个人影蹲在我的床头钱,我头皮一麻,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来。“卧槽,你谁啊!”我怒吼一声,立刻就从床上窜了出去。我搞出这么大动静,那个蹲着的人影,竟然纹丝不动。这份心理素质,不服都不行。床头灯我是不敢去碰了,于是贴着墙根去开房间大灯。灯光大亮,那个黑影果然就是一人蹲着的人。我怔怔地看着那个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卧槽,这不是白天那个老头吗,怎么大半夜跑我这来了!”我心里一寒,心说不会是碰到黑吃黑了吧。白天我露富露的太过了?这老头半夜跑我房间,这是要财货双收啊。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胆寒,几度想要夺门而逃。只不过我在门口,跃跃欲试了良久,都不见那老头有动静,就感觉有点奇怪。从我醒来之后,那个老头由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下。我心说这老头不会是因为被我发现,有些不好意思吧。转念一想,也不对啊,这厮能干出杀人越货的事来,应该不至于腼腆到这种程度啊。我看那老头蹲着的动作,貌似是在找什么东西,于是奓着胆子喊道:“哎,老头,你找什么哪?钱我都给你了,东西再想拿回去,这不合适吧。”我等了良久,也不见那老头回答我,心头那种奇怪的感觉更盛。又过了好一会,那老头仍是一动不动。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一步步挪过去,他要站起来,我随时就夺路而逃。等到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伸手在他肩膀了拍了一下,“老头,再玩儿就过了啊。”那老头还是纹丝未动,我心说这个几个意思啊。于是在他肩膀上,用力推了一下。一推之下,我立刻就觉察触手的感觉不对,这老头身上怎么硬梆梆的,好像一块石头一样。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面电光石火一样的闪过。我连忙转到另一边,看到的却是一副令我胆寒的情形。此时那老头眼睛血红,就像吃过死人肉的疯狗一样。更加令人惊骇的是,他从脸上到脖子,已经是一片血肉斑驳,一点脸皮都没有。红色的肌肉,白色的淋巴,在日光灯的照应下,显得格外的渗人。老头双手探出,仿佛真的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我朝下看去,只见他的手里面恭恭敬敬地端着一张脸皮——那竟然是他自己的脸皮。看到这幅惊悚的场面,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都要吐出来了。就在此时,我朝他那血肉模糊的脸上看去,他的嘴角似乎一动,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笑容出现在他这张已经没有了皮的脸上,显得无比狰狞。我蓦地一阵骇然,啊的一声倒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