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路奉旨送冬日衣物和日常所需到护国寺。京城去护国寺脚程需两日。运送物资的人都是禁卫军,而作为二品司膳的女官了尘则乘坐一辆马车,随行的,还有骑马在马车侧边的武林盟主楚翼。前生的事情,凤鸣路已经不愿意记住了。所以纵然知道眼前这人曾经帮姜氏对付她,可姜氏已死,他也是被人利用,所以,她也不愿意责怪他。前生的她,已经快四十岁了。如今重活一次,比上一辈子还要年轻十几岁,对她而言,虽无分别,但是,她能陪在儿子身边的时间便长了,总的来说,她也算是赚到了。一路上十分顺畅,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楚翼的马匹一直都在她马车边上行走,保护十分周到,连前方有颠簸,他都会吩咐赶车的小心行驶,以免叫车中的人不适。护国寺庄严雄伟,占地十数亩地,而周边的也开发出来给僧侣们耕种,自力更生。一条小溪蜿蜒着从右侧流过,溪水清澈见底,水底下也见有鱼儿在游走。这里比京城要暖和几分,四周的花木虽然枯黄,但是还总算能见到几分青绿之色。凤鸣路下了马车,舒心地吸了一口冷冷的空气,口中呼出白烟,她回头瞧了楚翼一眼,道:“有劳楚盟主前去通报一声!”楚翼微微点头,“姑姑稍候!”因知道她前生的事情,所以,纵然凤鸣路如今只是二十多岁,他还是尊称一声姑姑了。寺内的僧人听到是宫中送东西来的,便出来相迎。太后修行的地方虽然是护国寺的范围,但是却分隔开来,从正门进去,却要绕过一条小道,涉水而过,所幸小溪上因太后的到来而搭建了一条竹桥,竹桥弯弯,避开水深的位置搭建,瞧着十分精巧优雅。“东西便摆放在这边吧,小僧领姑姑前去拜见太后!”那僧人双手合十道。“有劳大师!”凤鸣路回礼。楚翼本也想跟着前去,但是僧人道:“太后曾有旨,但凡男子不得进,免得惊扰了她老人家的清修!”楚翼瞧着凤鸣路,“那,姑姑小心些!”凤鸣路微微点头,“盟主先去喝杯茶暖暖身子吧,我去去就回!”过了竹桥,便要走一段清幽的小径,越发往前,便越觉得冷冽,她寻了这么一个幽静的地方修行,可见是真心与外界隔绝了。“什么人?”一位身穿素衣的嬷嬷从瓜棚下走出来,喝住了两人的脚步。“嬷嬷,皇后娘娘派婢子前来送些衣物,并令婢子问太后安!”凤鸣路浅浅福身。听闻是皇后派来的人,那嬷嬷这才打量了她一下,道:“之前未曾见过你,你在哪个宫办事?”“回嬷嬷,婢子是龙府的下人,蒙娘娘抬举,封为宫中二品司膳,负责专送物资给太后娘娘!”“龙府的婢女?这宫中没有人了么?皇后怎挑了龙府的人过来?”嬷嬷暗自生疑,又问那僧人,“方外大师,可是禁卫军随行而至?”“回嬷嬷,是武林盟主楚翼带同禁卫军来的!”僧人原先见过楚翼,是以知道楚翼身份。听闻是楚翼跟着前来,嬷嬷放心了,道:“你进来吧,只是太后娘娘正在礼佛,你在外间候着!”“是!”凤鸣路踏过石阶,往前走了几步,嬷嬷打开小围栏,道:“这里种了许多瓜菜,仔细脚步,莫要踩了!”凤鸣路瞧着这围栏圈着的一带,全部种了瓜果蔬菜,旁边搭建了一个鸡棚,有十几只鸡关在棚内。她眼圈一红,原先在闺阁中的时候,她们便说过,日后如果年纪老迈,便要学那些寻常妇人,养几只小鸡,种一片青菜,自给自足,做个悠然自得的田园人。“大师回去吧!”嬷嬷冲那僧人道。“是!”僧人告退了!等那僧人走了,又过了一会,才见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荷锄从后面绕出来,凤鸣路一愣,不是说她礼佛了么?嬷嬷解释道:“方才有和尚在,自然要说太后礼佛,现在这个世道,谁知道哪些是人哪些是鬼?”凤鸣路听得此言,心中便明白过来,她来此并非是礼佛清修,不过是要完成她们昔日之言罢了。太后慕容斐瞧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宫中一切可好?”凤鸣路眸光濡湿地瞧着她,她整个人都消瘦了,褪去原先的一身华贵,长发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紫竹钗插住。为了完成她们昔日之言,她竟放弃了辛苦得来的荣华富贵,放弃天伦之乐,来这里耕种做一个田园人。太后眸光锐利地落在她脸上,不耐地道:“哀家问你话,你愣着做什么啊?是听不懂哀家的话么?”凤鸣路缓步上前,轻轻伸出手,后犹豫一下,又缩了回去,她一定很生气吧?她之前在宫中答应过她,无论自己出了什么事,都一定要告诉她的。但是,她没有说,而是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可种了**?”凤鸣路眸光濡湿地轻问道。慕容斐迅速盯着她,眸光在她脸上巡梭,“为何要种**?”脸上,是谨慎而近乎凄绝的神情。“婢子认为,这屋子四周,都该种遍了**才好看,无论夏日和冬日,屋子里总是盈着菊花的香气!”凤鸣路眸光有些茫然,轻声道。慕容斐肩膀上的锄头哐当落地,胸口微微起伏,她走到凤鸣路面前,问道:“这大冬日的,种什么**?”“初初培植或许不行,只是等**成林,冬日也会傲然盛放!”慕容斐的手迅速地狠狠地落在凤鸣路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声。嬷嬷一惊,正要上前,却见慕容斐眸中泛着泪水,她全身轻颤,牙关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而微微打战作响。“你只说你该打不该打?”慕容斐泪水滑落,咬牙切齿冲凤鸣路厉声问道。凤鸣路深呼吸一口,泪水已然盈眶,“你打我心里好受些的话,你就打,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你便道我不舍么?”慕容斐说完,上前对着她的脸,狠狠地又抽了两个耳光,咬住唇,后又厉声道:“你难道就不该打么?你给我滚,我就当从不认识你!”“你若是不愿意见我,我走就是,等你愿意见我的时候,我再来!”凤鸣路即便是见到青衣,也没这般心碎,看到这一向倔强冷硬的女人脸上的泪水,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揉碎了,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的堵心。“你走,走了以后就不必来了!”慕容斐转身,急急冲了进去。过了一会,她手里抱着一个箱子,重重地掷于地上,怒道:“把你的东西都带走,我瞧着就厌恶,就恶心!”东西散落一地,凤鸣路低头一瞧,都是她们昔日做姑娘的时候曾经交换的东西,有手帕,发簪,手攒,耳环,还有些小玩意,她都保存得这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