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这个陈思华在北直隶与建奴厮杀每战必胜,杀的个人头滚滚。以前还当是外界夸大,今日一见,虽有夸大,但是也有限的很。”老公爷自言自语,两名黑衣人中的一人低声道:“国公爷不该放走那个王贲,看着也是一个战场上下来的好汉。”“糊涂,南京城里的文官们,哪个不跟防贼似得盯着咱府上?这等人才,留在手里就是养废掉的结果,还不如送给陈燮一个人情,又不要银子。”“这么说,国公爷是认了陈某人的说法?”徐弘基面带狠厉之色:“不认又能如何?不让他在南京开分号?你信不信,今天我放出去找个话,明天南京城里的人能有一半都拿我当仇家。”……下了画舫,步上石板桥,两个素衣女子沿着石径缓缓朝竹林后的院子里走去,刚到院子门口,见十余步外的隔壁的院子门口站着两个壮汉,看装饰有点眼熟。郑妥娘奇怪道:“怎么见着像思华的人?”柳如是也看了一眼道:“没错,是他的人。”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门内假娘快步出来道:“娘儿来了,这次真是要谢天谢地了。这个陈思华真是大手笔,一早起来,让人去了隔壁的谢员外的家里,没一会这谢员外带着爱妾珠儿便上车走了,家里啥都没带,丫鬟下人的全都给留下了。仔细一打听,这个数。”假娘露出神秘的八卦表情,柳如是奇怪道:“五千两么?”假娘道:“整整一万个银圆,大箱子装了俩。就在刚才,不到一刻之前,那些兵丁还在往院子里下箱子,我数了好一会,都没数过来。好几百个箱子,都是死沉死沉的。听说了么?自月初起,买美洲货品不再收银子,只收银圆,一个银圆算一两银子用。”郑妥娘脸上的自豪是个人都看的出来,微微抬着下巴,哼了一声道:“姓谢的那个老东西,便宜他了。”大家都知道这所宅子,根本就不用六千两银子。下人才值几个钱?柳如是想到别处去了,皱眉道:“这些是兵吧,怎么进的城?”郑妥娘笑道:“思华现在是登州镇总兵,几百个家丁总是能带的。听他说,来南京坐监结业。当今三年的事情,都过去两年了,这才来结业,也真是没拿这个监生当回事。”刚进了院子,远远的听到马蹄声,有点新婚燕尔意思的郑妥娘,忍不住小跑出来,望着四轮马车出现。柳如是在旁取消:“姐夫这才出去多一阵,就这么望眼欲穿的。”郑妥娘笑了笑没解释,心里想着却是昨夜的缠绵,那种欲死欲仙的滋味尝过了,怎么叫人不去想。秦淮河上的出身,哪个不知道一些,多少男子年纪轻轻的就用上了虎狼药,没过三十就不行的多了。塔塔塔的马蹄声,二十余健马护着马车停在门前,一侧的崔新脸上还有淤青,跳下来开门。陈燮下来时,见倚门而立的郑妥娘,真如娇花一般,眼睛里殷殷期盼,心里很是一暖。一种女子齐齐道福,陈燮大步上前道:“怕你等的急了,我先回来。留下老钱跟他们打嘴皮官司。买卖上头的事情,有点俗,就不多跟你细说了。”郑妥娘迎着陈燮进来,沿途一众丫鬟下人行礼,假娘也没敢站台阶上,于堂外门前候着。陈燮跟着进了内院,江南宅邸,石径蜿蜒,一步一景。这院子不下,怎么也有个七八亩的样子,秦淮河畔有这么一个宅院,也算是身家不菲了。“你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可花了不少冤枉钱。何苦呢,我这不是住不下。”进门上楼,入了闺房,郑妥娘说了一句,递过来备好的热毛巾。声音软软的如同湖州粽子里的糯米,听的人都要化了。陈燮擦了擦脸,叹道:“这秦淮河好是好,只是不敢呆的太久。时间长了,人都要化在这醉人的香风里。”郑妥娘听他不提隔壁宅子的事情,也就没在问,反倒是被这话说的心头一紧:“怎么,要走么?”陈燮摇摇头:“没那么快,隔几日还得去见大宗师。如没急务,总得呆上个把月。”说着见她眼中有点红的意思,起身搂着肩膀柔声道:“你可以跟我一起走,也可以留下替我做些事情。”郑妥娘侧身搂着男人的腰,脸贴在胸前低声道:“奴家除了会作几首歪诗,什么都不会。饭菜都做不好的,还能帮的上你?”陈燮道:“怎么不能,南京文人荟萃,我这事情还真的合适你来操持。也不用你出面去做具体的,就是约一些文人写稿子,发在报纸上。每月逢五逢十出一期报纸,写了稿子的文人也不白忙活,按照字数算钱哩。”“报纸?什么叫报纸?奴家见过邸报,却没听过报纸。”郑妥娘来了好奇心,一双眼睛又开始盯着陈燮看,等他的解释。这个男人,那上头就不说了,能让人愿意死他怀里。其余的本事也是层出不穷,上马能打仗,下马能作诗词,现在又要办什么报纸。“跟邸报的形式差不多,不过又不尽相同。你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陈燮笑着按她坐下,取来随身的袋子,拿出纸笔来在上头画了个草图道:“你看,大概样子就是这样。内容不限,什么都可以登上去。当前的时政在第一版,内容可以从邸报上转载,一些大事可以请人作文评述,大意就是给大家一个说话讨论的地方。第二版以后的内容就杂了,市井百态,人间趣闻,诗词话本,这些内容,我打算留三个版面。一共四个版面一期。出来之后,雇佣一些孩童做为报童负责送报,酒肆茶楼画舫,哪里人多往哪送,不要钱给大家白看半年的再说。”不待郑妥娘说话,楼道口上来的柳如是惊呼:“姐夫,这可不少花银子。纸墨刻板人工,样样都要花银子。”陈燮看一眼这个小巧玲珑的女子,心道她倒是个吃人间烟火的。看她跟郑妥娘关系紧密,怎么也不回自己的画舫或主处,家里的人不用她挣银子么?陈燮把话放心里,嘴上道:“掌握了报纸和渠道,就等于掌握了话语权。这报纸,是给民间人士看的,还可以在城里设一些读报栏,雇一些家境不佳的文人,每日在报栏处给人读报。我们不说,也没人知道收了银子的。”这两个女人都是一颗玲珑心,陈燮这么一说,心里都明白了。可是这南京城里,得多少酒肆茶楼,多少画舫?都给白送,这银子花的海了去了。“思华,你可想好了,这南京城里,画舫不下一千,酒肆茶楼风月地,怎么也有个两三千,一期就算出三千份,这也是不小的数目。稿子都好说,奴家担心这刻板的匠人都忙不过来。”郑妥娘这么一说,柳如是也附和道:“姐姐说的是,这刻板可是个精细活,一个字刻错了,一个板子也就算废了。”陈燮一听这话就笑了,站起道:“走,头前带路,我们走后花园去隔壁的宅子里看好东西。”两女被勾起了好奇心,一起下楼,丫鬟也被叫,走到后花园,看看一墙之隔的对面院子,郑妥娘奇怪道:“没个门,怎么过去?”陈燮笑着对隔壁院子喊话:“递过来一个梯子,我们好过去。”说完对郑妥娘道:“明天叫人来,院墙上开个门,方便你来往,两家做一家可好?”郑妥娘道:“这可得问问假娘,她可不好说话,认银子呢。”陈燮笑道:“你对她讲,这宅子我买下了,白给她住,愿意住多久都行,就是过个户头的事情。”郑妥娘道:“这倒是使得,就怕隔壁院子的这些兵丁不好相与。”陈燮道:“他们不住这里,只我带着亲卫住这。再说了,有你在隔壁,我也不会傻的独守空房。”说到这,柳如是才接过话道:“既然姐夫这么说了,不如让对面的兵拆出一个门来,把东西抬过来便是。不然这爬高爬低的,可不方便。”陈燮一想也是,拍着脑门道:“糊涂了,怎么好叫你们翻院子墙。”郑妥娘掩着嘴低声一笑道:“我去叫人把娘请来。”隔壁被陈燮喊了一嗓子,没一会便开始拆墙,这边唬的假娘滚滚而来,见了陈燮便道:“陈老爷,这地动山摇的,这是要拆房子么?”陈燮笑道:“稍安勿躁,这宅子我也买下了,今后随你住,宅子里还是你说了算。妥娘是不会再上画舫了,你说要多少银子,我都认了。”柳如是这时候及时的扮演了一个二五仔的角色,开口道:“姐夫,这宅子可不值一万两。”陈燮对郑妥娘柔声道:“这事,我做主,可行?”郑妥娘见他如此尊重自己,不由心里被蜜水泡着似得,甜甜的笑了笑道:“奴家脾气不好,多亏了娘包容,才能在这秦淮河上有立锥之地。”陈燮听明白了,对假娘道:“我出个整数,两万个银圆,你要银子也行。回头这里一切照旧,只当隔壁是一个工作间,两边的房契都由妥娘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