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蓄谋已久,保科正之很快就明白了。早餐进行的很快,陈燮吃完了放下筷子,保科正之才不过吃了一小碗米粥,立刻就跟着放下了筷子。不想陈燮笑道:“你继续,一夜没睡,水米未进,需要补充体力。”“多谢主公关怀,小人撑的住。”陈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跟着来看看也好。”说完指头突然皱眉,看看保科正之的装束,摇摇头道:“这样太难看了,来人,带他去沐浴更衣,顺便给头发整理一下。”火车上有洗手间,保科正之被带到一个车厢内,先理发洗澡,然后才是更换衣服。日本人的身材矮小,解决这个军装的问题真麻烦的很,好在陈燮这趟专列上不缺女兵,弄一身新军装给他换上不是难事。当然了,他是不知道这是女兵的才穿的小号军装。剃个秃头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人在面对危机的时候,首先肯定不是想什么民族大义,想的肯定是自身的厉害,然后才是其他。保科正之也是这样,他没有任何底牌了,也不想为大和民族的象征天皇尽忠。选择一条大腿抱一下,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更不要说,这个年月的日本天皇,在大名的心目中就是个摆设。战场上干不过各路强藩的联军,就只能投靠更强大的主子求生存了,这是很自然的选择。一般的武士如此,普通民众更不会关心谁来当主子。日本的所谓大和民族的意识成型,源自明治维新之后,日本政府普及教育和宣传的结果。梳洗完毕被带进一个装修简朴的车厢,不像之前吃早餐车厢内铺着地毯。车厢内中间是摆了一张巨大的长桌,其他的装饰就是几张办公桌而已。陈燮真正桌子跟前站着,抱着手低头看桌上。保科正之过来鞠躬道:“见过主公!”陈燮点点头,抬手指着桌子上的地图道:“你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没有?”低头一看桌子上摊开的巨大地图时,保科正之就像冬天的时候被人往脖子里倒了一瓢冰水。严寒彻骨的感觉瞬间爬满全身,看着眼前的地图,日本人自己画的那些东西也好意思叫地图?保科正之看不懂经线纬线不要紧,但是看看上面一个一个村子的名字,还有一些标注出来的小路,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僵硬的。他还是特意找了一些自己熟悉的地方去看,有的村子他都不知道叫啥,上面也有明确的标注。如果之前更多的是无奈,这一刻他真实彻底的臣服了。“主公,属下觉得,这个世界上找不到比这张地图更为精确的日本地图了。只是这些线代表什么,卑职还不是很明白。”保科正之突然发现自己要学的东西很多,陈燮随口道:“这是等经线,这是纬线,这是比例尺。现在没时间给你细说,以后你通过学习会知道的。”保科正之比陈燮都大几岁,还学个屁啊,立刻低头鞠躬:“请主公恩准属下将长子送到大明求学。”陈燮听了满意的笑了笑,这家伙难怪能得到德川家光的信任。说的不好听一点,在幕府将军的位置上,他也算是德川家光的竞争对手之一。其实这个事情在日本很常见,送人质这种是绝对必须的表态。当然还得看这个主公的实力了,真要是你不行了,该反还得反。陈燮在的时候没问题,将来呢?这就得看陈燮对日本的阉割程度了,美帝对日本的阉割就很到位。现在这个时代,日本除了人口之外,真的拿不出太多有价值的东西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时期收拾日本是吃亏的买卖。投入巨大,产出还不成正比。可以说陈燮的手下不论文武,都不赞同这个做法。反对的声音在专列抵达沈阳的时候,陈燮总算是听到了。不是他的嫡系属下说的,而是绕着弯子,在简单的迎接仪式后,正在谋求入阁的钱谦益,在马车上笑着问一句:“公爷,东瀛物产贫瘠,何苦大动干戈?所耗财力军力,何时能收回?”听到这个话,陈燮心里颇为震惊,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现。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了过去对自己的命令从不质疑的属下们,在达到一个人生高度之后,开始为自身的利益在发声了。毫无疑问,这种自身利益是与陈燮的利益有矛盾的,就像明皇室和文臣集团的矛盾近似。“牧斋先生,此事你就不要劝了。”陈燮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然后开始东拉西扯的,把话题扯开。到了驻地,昔日的沈阳故宫。站在武功牌坊楼前,看着实际上是行宫的所在,背着手仰面看着高墙大门,呵呵呵的笑道:“这个地方以前住着谁,大家应该没有忘记吧?”此言一出,伸手辽东文武的表情各有异常,这是什么意思?不等大家反应过来,陈燮回头淡淡道:“都回去吧,我疲了,要休息。”正常的情况下,陈燮怎么也得出席接风筵,现在直接就给大家打发了,借口还很充分。众人只好散去,常时仁不动声色的给众人送走后,转身又回来了,陈燮依旧站在武功牌坊楼门口,看见他过来便笑道:“这地方以后就不要住人了,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管理修缮,对百姓开放吧。记得收门票哦。”看见陈燮笑眯眯的提起这个事情,常时仁的心情反而紧张了。钱谦益要去劝说陈燮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装着不知道。今非昔比了,辽东这些老人,不少都懈怠了,好日子过着,谁愿意去做赔本的买卖。可以说渡海去征讨东瀛,辽东文武多数人是不赞成的。“公爷,不住这,您住哪?”常时仁也就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陈燮却笑道:“你是地主,难道还要我自己去找地方住?”常时仁哑然:“这……”陈燮摆摆手:“好了,不要劝了。我看到这深宫大院的,想到的是里头的阴森。常年没几个人住的地方,没多少人气,我可不想住这样的地方。我看啊,这地方住的久了,十有八九要步黄太吉的后尘。”就这一句话,给常时仁说的浑身冷汗下来了,啪的一个立正,双目平视,大声道:“公爷,卑职糊涂。”陈燮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的干干净净,一脸冷笑看着他道:“你糊涂?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身为辽东伯,手握十万重兵,你怎么会是个糊涂的人?”这句话可谓诛心了,常时仁站的笔直,丝毫不敢有反驳之心,大声道:“卑职一时起了私心,请公爷责罚。”陈燮上下看看他,见额头上都是汗水,这才稍稍收起冷脸,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打东瀛对你来没啥好处,你现在的位置已经够高了,不想再折腾了,留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坐下去就好了。东瀛物产贫瘠,一旦开战,所耗物资军需,都从辽东筹集,到时候你也很难说服那些管财政的文官。嗯,我替你算了一笔账,自建新元年以来,辽东税收平均每年大约为五百万银圆,除掉上缴给京师户部的四成,扣除三成的本地开支,在扣除一些庞杂的开支,算一成税收吧。这就是说,每年能有百万银圆的盈余。这些年,辽东地面平静,也没什么自然灾害,你手里怎么也攒了七八百万。”说到这里,陈燮停下了,常时仁汗如雨下,依旧立正肃然道:“公爷,您算少了,从建新元年至今,辽东都督府的账面上,盈余是一千三百万。”“哦,不错,比我算的还多不少。这一仗打下来,怎么也得消耗个五百万的,再加上安置日本善后的款子,怎么也得花个五百万左右。嗯,这倒是够了,不用我另外弄款子。”陈燮说完自己都乐了,常时仁刚松一口气,陈燮再次把脸拉下来。“你回去后,拟一份名单吧,文官就算了,武将里面反对东征的,都打发退役吧。不管他是什么职务,既然没有了雄心,那就不要留在我的军队里。还有你,东征结束后,不要留在辽东了,去印度当总督吧。”听到这里,常时仁才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这些老人对陈燮的畏惧之心深入骨髓。越是高层,越是这种感觉强烈。“公爷,有的人反对东征,其实是因为在其中没有利益。”“你默认,是不想得罪人吧?”陈燮这话可谓刀子一般的捅在心口上,常时仁表情苦涩,叹息道:“辽东各级军官,在本地的官商眼中都是香饽饽。不少人都跟本地的官员豪商结亲,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很多事情,卑职也不好多说什么,都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先找地方住下,然后让李浑源来见我。”说完这个,陈燮便转身上了马车。常时仁赶紧派人去安排,住的地方自然是有的,城内一家做羊毛纺织的豪商,修了一个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