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的利马特和两个随从不是不想反抗,也不是不想解释,问题是不敢啊。这个一看就是狗大户的家伙,带着二十来个随从不说,人人还带着短铳。别说利马特等人不敢反抗了,就连陈燮身边跟着的阿喜,第一个动作就是把陈燮挡在身后。辽东这地界,线膛枪在民间是不多的,滑膛枪却泛滥成灾,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平均每天一次枪击事件发生,指的就是现在的辽东。一直安静的看着现场的陈燮,这个时候心态有所变化。当初辽东初定,民间以火器自保,所以枪支数量众多,现在的辽东局面稳定了,必须要加强枪支管控,逐步禁枪了。不然就今天的事情来说,一旦枪支走火,有可能伤到无辜路人。还有就是人性参差,有的人一旦情绪失控,就会伤害无辜,有枪和没枪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像今天这样堂而皇之持枪未必异国人士的举动,必须予以严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陈燮就算想围观也不可能,贴身的喜悦左轮在手,护着陈燮缓缓退出短铳的射程之后,这才松了严峻的表情。这里发生的动静,停车场内的车夫,很快一辆马车就停在陈燮的身边,两人护着陈燮上车之后,这才算彻底放心。这辆马车别看普通,实际上内衬钢板,即便是线膛米尼步枪弹,抵近了也无法打穿车璧。“老爷,都已经安排好了,您还是安心等消息吧。”阿悦在车门外说了一句,安坐在车内的陈燮闭目养神,没有打开车窗帘,给两个贴身侍卫增加负担的意思。在大明的地界上,番鬼也是分类型的。归化之后的番鬼,是不会穿这种传统的番鬼服装的,更不会身体有浓重的气味,稍稍走近一点就能闻到。原因自然是归化之后的番鬼,服装上有严格要求,卫生上也会好很多。不像这个时代的欧洲人,长期不洗澡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三位一看不是规划民,穿的是传统的欧洲服装,身上有长期旅行清洁不掉的恶臭。所以当利马特朝张清的爱妾小茹多看了两眼,导致这个女人装出受惊吓的样子,准备弄点压惊费填补一下私房钱的时候,张清立刻发怒了,毫不犹豫的下令收拾这三个番鬼。有趣的是,如果不是三个歪果仁,张清根本就不敢对人家下手,挨黑枪是寻常事,官府的警察来了,十有八九没好果子吃。人就是这么怪,上次的税务大检查,张清逃过一劫之后,安分守己了一段的时间。赶上期货市场挣了不少钱,整个心态又发生了变化。辽东这个地方,只要你有钱,走到哪都被人高看一等。即便是官府的人,对于一般的小事也不太管,何况收拾几个番鬼。一通很揍之后,张清正准备加深三个番鬼的记忆时,突然发现身边的几个随从的表情不对劲,一脸的惊恐。再看四周的围观人士,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平时屁大的事情,大街上人满为患的围观,今天居然如此安静。要知道,这是热闹地段啊。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张清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脸色就变了。来的不是什么警察,而是一群身穿黑色竖领唐装(中山装)的人,这些人手里都端着军用的制式步枪,为首者手里端着的是左轮,从三面缓缓的围上来,就像一群狼在围剿猎物。“放下武器!抱头蹲下!违者,格杀勿论!”声音很冷,眼神更冷,杀气弥漫,谁都不会怀疑,这些人真的会开枪。张清第一个做出反应,抱头蹲下。这种场面杀气腾腾的眼神,他以前见识过,这帮家伙一看就是手上沾过血的。再者就算不认识制式步枪,也认得左轮这种只有军官才会佩戴的武器。张清蹲在地上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我最近做啥丧尽天良的事情了?难道身边这个新纳的小妾?不会啊,这女的明明是扬州瘦马啊,花了三千华元才拿下的。别的事情跟缺德不沾边啊,打这三个番鬼肯定不算,难道说是毛纺厂那边最近又死朝鲜女工了?张青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乖乖的蹲下了,放下短铳,用脚踢开。这帮随从都是社会上的老油条,眼睛都尖的紧,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欺软怕硬。在冷酷的严令之中,枪支匕首等武器都被收缴,根本就没人敢动一下。就连三个挨揍的番鬼,也都被搜身一番,没找到凶器才作罢。蹲在地上的张清甚至都不敢动一下,闭着眼睛默默祈祷,挖空心思的去想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到底有哪些犯忌讳了。结果等了半天没下一步动静,等他鼓足勇气睁眼来四下张望时,黑衣人全都不见了,就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这时候四周很快恢复了正常,也没人去管那三个番鬼了,张清扶着小妾立刻往马车跑去,四周围观者的指指点点中,就想着立刻逃离这个鬼地方。等他找到贵宾专用车位,打开车门准备上车时,看清楚里头已经有人在座,并且面带微笑的时候,沈阳工商界首富,省议会理事长张清吓的魂不附体,膝盖一软,给跪了。可惜,就算他想跪也跪不下去,一只有力的手把他托起来,耳边传来一声:“上去!”身后的随从们看见这一幕,倒是想上来护驾,可惜看清楚还是一个黑衣人站在车门口时,所有人都安静的自觉的抱头蹲下。听到一声:“都给我站起来,别跟丢了!”一干随从立刻起立。陈燮默默的叹息一声,继续四处闲逛明显不现实了,摆摆手,马车启动,奔着当初他下榻的张家园子去了。这个地方张清贡献出来之后,还真多没有想着往回要,陈燮悄悄来到沈阳,直接入住此地。也算发挥了点作用,实际上陈燮不喜欢类似的地方,住酒店更合心意。可惜,陈燮身边的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让他去住酒店,不是脸面的问题,而是安全考虑。陈燮不说话,张清也不敢说话,一直到马车驶入了大门后,一帮随从被挡在门口,陈燮这才笑道:“不好意思,身边的人出于安全考虑,让张先生受惊了。不过话说回来,在闹事为一点小事就把短铳亮出来,似乎也不太妥当。”紧张的浑身打抖的张清,听到这话立刻身子一软,直接瘫坐提上,彻底的松了一口气。感情是因为这个事情,不是其他的杀头罪过。缓过点精神的张清,面对陈燮的笑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惊扰了公爷,草民死罪。”说完张清挣扎着跪了起来说话,这时候马车也停下了。陈燮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气淡淡道:“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你还没有惊扰陈某人的能耐。”虽然已经在日本称王,陈燮依旧不太愿意自称寡人。身居高位,对陈燮这种人来说,未必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寡人二字整天挂在嘴边,那就更无趣了。张清陡然打了个寒战,似乎这话里有话,这时候马车门开了,陈燮迈步出门时丢下一句话:“回去好好想想,别到头做个糊涂鬼,死的不明不白。”前厅门口陈平安静的站着,看见陈燮便上前鞠躬:“父亲。”大明人都是骄傲的,都看不上东瀛王这个位子,陈燮这个王在大家看来,就是一个在东瀛忽悠人的位子,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东瀛王的位子,在众人看来,都比不上一个辽东的地方知府。这就是天朝上国的傲气,外人无法理解。没听戏文里怎么唱的么?“番邦小儿何足道?”堂堂大明头号国公爷,改称番邦的君上,那是骂人好吧?“嗯,来了!”陈燮点点头,不紧不慢的往书房走,陈平落后半步,紧紧跟上。进入前院的花园内,陈燮的脚步慢了下来,这个园子花了不少的银子,走的是江南园林的路数,只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北地,这个季节显得有点冷清。“已经开始了么?”陈燮站住回头问一句,陈平立刻上前一步道:“开始了,今天的辽东晚报头条,全版刊登关于军属大型仓库物资的处理方案。按照您的吩咐,市场的问题,还是要用市场的手段来解决。”陈燮点点头,示意继续。陈平接着道:“收盘前二十分钟,正式启动。”这就是不给那些投机商活路走的意思。“证券市场需要监管,类似的好事今后不会有了。”陈燮笑着回头看看陈平,这小子却毫不在意道:“任何规则都可能一蹴而就,世界上也没有完美的规则,总会有漏洞的。只要人性不变,就不怕从市场上弄不到钱。”陈燮站住,抬头看天,今天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万里天。“是啊!总有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来吧!只要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