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北墙下,走上台阶,前面就是阴暗的巷道,因为军资紧张,所以巷道墙壁上挂着的火把只点燃了一个,钱不离闭了会眼睛,才适应了里面的黑暗,继续向内走去。确实象张进武形容的那样,别看默干城的城墙高度和厚度都远远超过了姬周国的城墙,但这城墙里面是空的,修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室和巷道,和现代化的楼房差不多,当然,城墙还是比楼房坚固多了,最外层石壁的厚度超过了两米,能有限的抵挡投石车的攻击。尉迟风云已经和尉迟慧说完了体己话,跟在钱不离身后,向钱不离介绍着各种设施,里面巷道都没有台阶,不是倾斜向上,就是倾斜向下,石室是参差不齐的,每一间石室都不一样,如果没有尉迟风云的提醒,钱不离早就迷路了。站在最下层的垛口处向外观瞧,钱不离发现城墙带着一定的坡度,城垛上挂着一排整齐的巨木,每根巨木都用四根铁链固定在后面的绞盘上,钱不离看明白了,当敌人攻城时,放下巨木,这些巨木就变成了一排排致命的滚刷,会把挂在城墙上的敌人全部‘刷’得血肉横飞。走进巷道,眼前的巷道是倾斜向上的,走了二十多米就走进了一个石室,而在石室的两侧各用铁链拴着两个不小的石球,当城垛被攻陷,敌军顺着巷道往里攻时,石球就会顺着倾斜的巷道滚下去,己军可以跟在后面反攻,如果反攻失败,还有一颗石球可以放,如果再失败的话,可以放下门上的石闸,阻断敌人前进的道路。钱不离微微点头,穿过石室,前面出现了两条巷道,这他妈到底是迷宫还是城墙?!钱不离停下了脚步,看向尉迟风云。“这边走吧。”尉迟风云一笑。他知道钱不离的感受,刚刚攻占默干城之后,尉迟风云下令四军集合,清点人数,结果凭空少了万余人,他们不是失踪了,而是迷路了,他们虽然听到了集合的鼓声,但在城墙中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正确的出口,只能在里面大喊大叫。再往前又出现了一间石室,十几个士兵正缩在草铺上假寐,领头的伍长听到了脚步声,睁开一眼,见一个长着银白色长眉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竟然尉迟风云,那伍长马上明白过来,单膝跪倒在地:“叩见大将军!”伍长的喊声把士兵们都叫醒了,纷纷跟着跪在了地上。钱不离一眼看到在石室中间架着一堆木头,但没有点火,不由惊讶的问道:“为什么不生火?”“回禀大将军,我们……我们这一伍每天分到的柴火只够烧一个时辰的,白天再冷也不怕,蹦达蹦达就热乎了,晚上可熬不住,弟兄们的意思就是晚上再生火,能睡得舒服些。”那伍长怯怯的回道。再不能这样下去了!钱不离长吸了口气,转身对尉迟风云说道:“从今天开始足额发放取暖之物,最少也要保证每一伍的士兵有四个时辰的取暖时间!”“我们库存不多啊……”跟着走进来的潘智超接道。“那就拆房子!默干城这么大罗斯人这么多,我想足够我们拆了!”钱不离冷冷的说道:“我来这里是做强盗的,不是来宣扬什么礼仪道德的,没那么多顾虑!”尉迟风云苦笑起来:“大将军,我们可以在别的城市想想办法,今年我们是要死守默干城的,如果搞得民心不稳,早晚会出乱子,请大将军三思。”“具体怎么做由你做决定,但绝不能再让士兵们受冻了!”钱不离已经无心继续巡查了,转身向外走去。如果换了别人说不定会怀疑钱不离在故意收买人心,当时说不能和罗斯百姓发生冲突的是钱不离,现在要拆罗斯百姓房子的还是钱不离,不过尉迟风云知道钱不离纯是有感而发,他低头沉吟起来。天威军大营中,各部将士们纷纷冲出了营帐,赶到校军场集合,当年修建默干城的彼得元帅采取的是防御为主的战策,所以他在默干城修建了大批军事设施,偌大的校军场就是出自彼得元帅的手笔。彼得在军政方面的能力都很出众,他的边防军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为了不给姬周国割断分歼的机会,大部分军队都要驻守在默干城,军事设施修少了,没办法装得下众多的边防军,现在这反倒便宜了姬周国的大军。除了王瑞的天翔军前往云州接应辎重,杜兵的疾电军负责城外的侦察外,其他各部军队都排出了整齐的队列,站在校军场上等待着钱不离的到来,俗话说人马过万无边无沿,五万余名士兵列成的方阵是人头撵动黑压压一片,看起来颇为壮观。钱不离催马走进了校军场,郑星朗任帅李霄云等大将率领着将官们迎上前来,一齐跪倒在地上:“叩见大将军!”钱不离默默的扫视着他的军队,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的,正是凭借着这支军队,他钱不离才能振臂于一隅,挥师中原逢强愈强,打下了一片壮丽河山!反过来说,这些士兵原来有的是默默无闻的常备军,有的是在山野间驯猎为生的土族人,有的是拿起武器能抗击倭寇放下武器能下田耕种的雍州乡勇,正是因为钱不离的出现,他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成了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不可否认,钱不离是一个传奇,而他们同样是传奇的一分子!钱不离在默默的扫视着他的士兵,士兵们也在默默的凝视自己的统帅,有激动有喜悦有兴奋,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你们不同相貌不同民族不同地方不同习惯,却鸦雀无声的站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同一个方向,听着同一个声音!钱不离当年在雪原誓师时的讲话已经和天威军的军魂凝结在一起,当日那三千士兵能活到现在的几乎都成了将领,他们就是天威军铁铸的骨架,钱不离剑锋所指处,那些枭雄名将纷纷落马,不是死就是逃,无人能阻挡钱不离的脚步,天威军凭借的就是这众志成城的无上锐意!“驻旗!!”钱不离喝道。阎庆国从掌旗官手中接过金色的‘钱’字大旗,催马直向点将台冲去,待到近前,阎庆国双脚脱镫,挺身跳到了点将台上,挥舞了两下,把‘钱’字大旗插在了各部军旗的正中央。钱不离不想说什么废话,在这偌大的校军场里,纵使是他钱不离喊破了喉咙,也只能有一小部分人听到他在说什么,倒不如用行动来告诉所有的士兵们,他钱不离要做什么。战鼓是统帅的命令,军旗却是统帅的意志,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一个将军来视察军营,他的军旗只会插在他的行营傍边,只有在接管指挥权的情况下,才会发生换旗易帜的事。钱不离用驻旗来告诉所有的士兵,从现在开始,他将掌管天威军团全部的指挥权!五万余士兵们沉默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了欢呼声,经久不绝,在天地间响彻着。“传我将令,各部士兵回营休息,各军主将全部到帅帐听令!”“遵命!”郑星朗等将领齐声应道。时间不长,众将领都坐在了帅帐之中,钱不离不在的时候,由杜兵代行主将之职,但杜兵一直拒绝坐在帅座上处理军务,只是在帅座旁再安放一把椅子,按杜兵的话说,坐在那上面压力太大。钱不离却知道杜兵心中有个结,两年前杜兵率领天威军在洪州一线对抗铁浪军团时,差点吃了大亏,伤亡也比较大,虽然别人没说什么,但杜兵自己无法原谅自己。钱不离瞄了副座一眼,缓缓在帅座坐下了,别的将领神色倒是平常,只有孟铁头显得灰溜溜的,双眼不时的瞟向任帅,他再傻也知道自己触霉头了。“有日子没回来了,说起来我这人还真是奇怪,在皇城那种舒舒服服的日子过不惯,到了这里反而感到浑身轻松。”钱不离微笑着伸手在案头的金皮令箭筒上弹了一下:“这是命啊……”“不止是您轻松,看到您坐在这里,我们也感到轻松了。”郑星朗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星朗,你以前可是从来不会溜须拍马的,现在怎么也学坏了?”钱不离挤了挤眼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卑职倒是真不想学坏,可有心无力啊……”钱不离愣了愣,放声大笑起来:“答得好答得漂亮!”他本来是想调侃郑星朗几句,只是对方并不好惹。帐中众将也跟着大笑起来,天威军的军纪极其严格,但军规就显得松散多了,在平时钱不离的性格是非常随和的,别说和这些将军们,就是和士兵也能嘻嘻哈哈聊到一起去,在其他军团,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还有你们,也一样让我刮目相看啊!”钱不离连连点头:“下了场雪,把你们这少爷身子冻着了,然后就去找主帅闹事?不错不错,是我钱不离带出来的好将军!”“我们……”任帅的笑声嘎然而止,红着脸嗫嚅道:“没……没有的。”“你倒是没有,你任帅多聪明啊?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呢?你们至多是去催一催,闹么……是绝对不会的!”钱不离神色转冷:“孟铁头已经跟了我三年了,一向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你以为我还不了解他么?!他大字不识几个,就是一个粗人,让他背军纪他都背不下来!如果孟铁头感到冻得受不了了,他只会找你来闹,没有人给他出主意,他能找到尉迟上将军那里去?!”孟铁头听到钱不离夸奖他,脸上都笑出了花,但听到后来,又灰溜溜把头垂了下去。“这将军做得,是越来越有城府了!你也明白,让孟铁头去做出头鸟,就算闹得过了点,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孟铁头是个不明事理的粗人份上,尉迟风云不会动真责罚孟铁头,这叫什么?这叫有恃无恐啊!厉害!!”钱不离冷笑起来。钱不离的话句句是诛心之言,任帅的脸色一变再变,但又始终不敢出言辩解。众将中郑星朗的心情最复杂,疾电军疾风军天翔军都换上了棉衣,同为一军袍泽,自己穿得暖和,伙伴们却在挨冷受冻,他心里也很不好受,但又实在没别的办法。骑兵不比步兵,他和杜兵的疾电军要轮流出城负责巡视和侦察,如果在寒风中纵马急驰,不用多长时间,士兵的身体就会被冻僵。“大将军,也不怪任帅,这些天弟兄们都苦坏了。”郑星朗轻声说道。“苦?打仗怎么能不吃苦?曾几何时,我的天威军连死都不怕,现在却怕起苦来了?!”钱不离冷冷的说道。他这招用得不地道,根本就是在偷偷转换概念。任帅的头越垂越低,其实他倒不是因为骄狂才蛊惑孟铁头去闹的,士兵们挨不住寒冷,就要找队长偏将去诉苦,而那些队长和偏将就要来折磨任帅了,任帅这么做一大半就是想转移压力,并不是一心要针对谁。“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从今天开始,我会住在大营中,吃,我会和你们吃得一样,穿,我会和你们穿得一样,如果再有人叫苦的话,让他来找我!”钱不离的口气转缓:“再说,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大战马上就要爆发,我怎么会让你们在这种状态下和敌人战斗呢?”“大战?”郑星朗的眼睛亮了,任帅等人也纷纷看向了钱不离。“不错,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