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射药的烘焙下,原本清凉的空气变得渐渐温热起来。炮击十分钟,罗根第二次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和鬓角,汗水不多,白净的手帕上却沾了些黑灰。
远距离观察炮击效果应该是炮队镜的真正用途,不过由于德军阵地位于一条东西走向、高出平地大约两米的山丘上,在这个位置只能看到炮弹落地爆炸时产生的火焰和浓烟,至于炮弹是否在英军步兵中掀起了血雨腥风,那就只能通过无线电从位于前方的战地指挥部获得第一手消息。
偌大的炮兵阵地上分散布置了17门18型105毫米口径榴弹炮——德国陆军的主力火炮,炮手们汗流浃背地重复着装填、开火、退膛的动作,一旦经过校准,射击参数可以一直保持不变,因为发射药的细微差距也能让相同条件下发射的炮弹产生一定的落点差,也即是老兵们所说的“一个弹坑不会落下第二颗炮弹”。
“有个笑话,军队中什么兵种最悲惨?炮兵团的伙头军——戴绿帽、背黑锅,还只能看别人打炮!”看着炮兵们忙碌不已,罗根突发奇想地将这个中国式的笑话翻译成能够原本表达意思的德语,但周围的军官一个个面面相觑,全然不知这位年轻的指挥官所谓何物。
悻悻地将手帕叠好、揣进口袋,罗根无奈地转移话题道:“好吧,伙计们,是不是可以停止炮击了?”
“差不多了!”
身材魁梧的党衞队少校佩特·埃尔霍夫终于将他的视线从另一副炮队镜上挪开,他低头看了看表,转而对站在旁边一手持蓝旗、一手持红旗的士兵说:“海德尔,停火!”
身姿挺拔的士兵舞动手中的小旗,每一门榴弹炮都会有一名负责指挥的炮长,看到了这个信号,他们会立即向炮手们发出指令。几秒之后,布设在阵地最东侧的一门105毫米榴弹炮发出了最后的怒吼,紧接着,阵地上彻底沉寂下来。
佩特沉稳自若地下达了第二条指令:“全体转移!”
在不使用强装药的情况下,18型105毫米炮最大射程为11公里,而英国重巡洋舰的8英寸炮射程为28公里,轻巡洋舰的6英寸火炮为23公里,驱逐舰的4英寸炮为18公里,这意味着海面上的英国舰队可以在榴弹炮的射程之外对德军炮兵阵地实施覆盖性打击——若是德军将己方榴弹炮配置在拥有坚厚防御的刚劲混凝土堡垒之中,尚堪忍受英国舰队的炮击,至于临时挖掘出来掩体,对于火炮和炮手们根本无法起到有效的保护。
士兵再次挥舞手中的小旗,利用原始但十分有效的联络手段将指令下达到各个炮位。停留在不远处的卡车和装甲车迅速启动,榴弹炮组的8名成员则齐心协力将战斗全重近2吨的火炮挂上车位,再收拾起多余的弹药物资。不到一刻钟,17门榴弹炮连同所有的炮手都及时撤走,只留下一地坑坑洼洼。若是在冷兵器时代,或许还能在坑里插上尖刺、在上面加上木板做成大规模的陷阱阵。
“您的士兵效率很高!”
坐在一辆全速行驶中的Sd-kf-z250型半履带式装甲车上,罗根很用力地对佩特说,这位迪特里希眼中最棒的炮兵专家早在蒙克之战时就用自己出众的指挥能力证明了自己,罗根虽然有些心痒痒的,但碍于迪特里希官阶比自己高得多,与佩特的关系又比自己铁得多,也只好将爱才之心埋藏于心。眼下“狂热者头目”受了重伤,自己临危受命指挥上岛的“元首警衞旗队”所部,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当然要趁机拉拉关系。
佩特咧开嘴,露出他那两颗显眼的虎牙,答非所问地说:“虽然我们用来运载18型150毫米口径榴弹炮的两艘运输船都沉了,但没关系,它们的作战效用其实还不如18型的105毫米口径榴弹炮……上校,您想过用榴弹炮装上穿甲弹和反坦克高爆弹来对付军舰吗?”
年轻的银橡叶骑士铁十字勋章获得者摇了摇头,“佩特,你知道我对火炮几乎是一窍不通的!”
这位胸前佩戴着一枚一级铁十字勋章的党衞军少校讪讪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说:“上校,您总是这样谦虚。可我实在想不出来,一个不懂火炮技术的军官会想到用88毫米高射炮来对付坦克,难道仅仅是关于这种武器在西班牙内战期间的耳闻?”
罗根耸了耸肩,“可事实的确如此啊!”